伽珞磷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塞和眼眶的酸涩。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白莲站在门口,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她听到了大捷的消息,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迫不及待地赶来。
然而,当她看到伽珞磷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沉痛表情时,她的心猛地一沉。
“我哥哥呢?”她声音发颤,一步步走近伽珞磷,“大军都胜了,我哥哥……他是不是快回来了?”
伽珞磷睁开眼,定定看着她,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悲痛,有疲惫,更有愧疚。。。。。。
他沉默不语,这短暂的沉默对白莲来说却如同凌迟。
半晌,他终于艰难开口,“子缘他……殉国了。”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白莲的脑海中炸开。
她踉跄了一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泪水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但下一秒,愤怒却完全取代了悲伤,她猛地擡起头,泪眼模糊地死死盯住伽珞磷,“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一连串悲愤交加的话语倾泻而出,“你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你才那麽坚决地不让我去!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清楚,那是个死局,你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你用他的命,用我们白家的血,来换这场你想要的‘大胜’,来稳固你的皇位!是与不是?!”
伽珞磷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不是”,他想告诉她他派了影卫,他的部署。。。。。。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几乎崩溃的白莲,所有的解释都化为了沉重的无力感。
他选择了沉默,只是用那双悲伤的眼眸看着她,默默承受着她所有的指责和怨恨。
而这沉默,在白莲看来,无异于最残忍的默认。
白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寝宫的。她屏退了所有宫人,将自己封闭在昏暗的内殿。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蜷缩在床榻角落,抱着双膝,眼泪无声地流淌。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白子缘最後的告别,他爽朗的笑容,他拍着她肩膀说“等我回来”的样子……以及伽珞磷那张冷硬拒绝的脸,和他最後的沉默。
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恨伽珞磷的冷静与算计,但更恨她自己。为什麽当时没有再坚决一点?为什麽没有拼死闯出去?如果她去了,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
无力和自责,在寂静的黑夜里,几乎要将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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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後,纾璃来了。
她一身素缟,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得吓人,往日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她手里牵着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步步走进白莲的寝宫。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直地落在白莲身上。
白莲也沉默地望着她,一时间,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纾璃才悠悠开口,声音嘶哑:“白将军……他们都夸你,说你有本事,能人所不能……北狄人围城的时候,你都能豁出命去,保住这凤舞城,保住那麽多人的性命……”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哽咽,却拼命压抑着:“为什麽……为什麽这次,你不能……救救你哥哥?他是白家唯一的……”那最想说的几个字,纾璃忍住了没再说出口,只是擡起空洞的眼睛,看着白莲,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人心碎的茫然和绝望。
白莲明白她要说什麽,这番话,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她的心。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因为被禁足了……可这样的理由在她自己看来也无比可笑,在纾璃的丧夫之痛面前,更显得苍白无力,她无法说出口。
巨大的内疚感连同对伽珞磷的怨恨,在她心中疯狂交织丶发酵。
她无法面对纾璃,更无法想象如何面对承受丧子之痛的白墨渊和长孙娆儿。
他们是那麽疼爱她,视如己出,可她……却没能保住他们唯一的亲生儿子。
纾璃没有再说什麽,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牵着孩子,便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可那瘦弱的丶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背影,成了压垮白莲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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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珞磷处理完朝政,带着满身疲惫想来安慰白莲。
他来到寝殿,发现白莲站在窗前发呆。
于是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要像往常一样将她拥入怀中,白莲却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擡起头看着伽珞磷,脸上是干涸的斑斑泪痕,表情冰冷,还带着几分疏离。
“陛下,”她慢慢地说着,声调没有任何起伏,“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闻言,伽珞磷的手僵在半空中,白莲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重重一击。
他看着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此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已经不仅仅是白子缘之死,还有一道由误解丶怨恨和内疚构筑的,难以逾越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