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选择一场迟来的自我成全
玉锦宫前有一个竹园,在布置精致的池塘假山旁,那里有成片的竹林,映衬着一池水,都融成了波光粼粼的碧色。
从前每到夏日,夕阳西下时分,玉锦宫的女主人总会命宫女在此摆上一桌,或是晚膳,或是茶点,赏那满目她最爱的碧绿色,总能让她万分欣喜。
那时,人们借着池边的微凉,畅饮,抚琴,欢声笑语充盈耳畔,曾是凤舞城里十分悦目的一幅美景。
而如今,这里已经沉寂了许久了。
纾璃每天都会站在玉锦宫的门口的竹林旁,遥望冷宫的方向,现在整座宫殿被赐予了她,却只是她一个人的宫……
踌躇了半天,她还是唤来了宫女,决定再去一次那个她每日遥望的地方
可即便一日里明里暗里去再多次,迎接她的,永远还是一张越发木讷的脸。
纾璃痛苦的看着面前已完全不记得她的母亲,看她的傻笑,听她完全无法让人分辨的出的喃喃自语,替她擦拭不自觉流出唇边的口水,总在搂紧她就快要哭泣的时候,被她狠狠的推开与咒骂。
纾璃只能长时间的看着她,有时都不能近身……
又有时,她觉得自己也快疯了,不过,疯了也好,这样就能长时间的陪陪母亲了吧。
临近黄昏的时候,冷宫的宫女又送来了刘贵妃今日的药,纾璃替她吹凉了又伺候她一口口服下。
一旁的宫女一直在暗示明示提醒此地不要久留……可不知为何,纾璃今天就是很想瞧见自己母亲入睡後再走。
想到一直在逃避指婚的自己,这样的机会,已是一次比一次少了。
冷宫的晚上,总是显得格外寂寞。
无人打理的一花一木,无人整修的一桌一椅,无人在意的人们,都很寂寞。
玩耍了好一阵子枯木枝的刘贵妃,总算嚷着要去睡觉。
她今晚格外安分的任纾璃替她更衣,纾璃惊喜之馀几乎要热泪盈眶。
她替母亲掖好被角,又突发奇想的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她幻想很小的时候,也许在她还没长记性的时日,母亲也是这样拍着哄自己睡觉的,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然後,她看见母亲的微笑慢慢浮现,第一次,母亲朝着自己笑了。
纾璃的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她由衷地觉得,如果真能一直这样,也是很幸福的。
即便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她才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可她依旧满足,也为此欣喜。
待到刘贵妃终于闭眼陷入睡眠,纾璃也放心的打算离开。
可就在在她转身的下一秒,她却听到了身後一阵猛烈的咳嗽,
再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母亲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床雪白的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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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时候,白莲参加了刘贵妃的葬礼。
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礼……打入冷宫的妃子,连原本的家族都恨不得跟她脱清干系,更不用说整个凤舞城的人对其的漠视程度。
因此,即便是再离奇的死因,也不会有人奇怪或伤心。
除了纾璃。
白莲再次见到纾璃的时候,这个曾经在她心中如此柔弱可爱的少女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再也没有向第一次面对哥哥的离开时那般脆弱,只是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着,看自己母亲的棺木被合上,然後送去那个不属于皇家陵墓的地方。
那天参加葬礼的除去一些帮忙的老太监宫女,只剩白莲丶伽珞磷以及她自己。
整个场面平静的不像是场葬礼,更像是送行……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只有玉锦宫的老宫女躲在远处,轻轻抽泣。
白莲始终记得,纾璃空洞的眼神里找不到昔日的一丝明媚,她的眼中亦没有泪水,如同干枯的河床。
她用沙哑的声音对白莲说:“这个吃人的宫,我一刻都不想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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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今日要来一位尊贵的客人,未时三刻,白府中门洞开,朱漆大门上的鎏金铜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白墨渊身着绛紫色朝服,率阖府亲眷垂手立于汉白玉阶前。
一辆八宝珠缨车驾在侍卫们的环护下缓缓停驻,两名女官先行下车,展开五明孔雀羽扇,朗声通传道:“纾璃公主驾到——”
只见一条绣着金色祥云纹的猩红毡毯自车驾处铺展而下,身着蹙金海棠花鸾尾宫装的纾璃公主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迤逦行来。
纾璃缓缓擡头,发鬓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她看着立于门侧恭候的白子缘终是展开了笑颜。
白墨渊躬身长揖:“臣白墨渊,恭迎公主殿下。”他身後的家眷齐声附和,衣裙窸窣间皆是屈膝行礼的动静。
“白宰相不必多礼,父皇念及我在宫中憋闷,特准我出宫散心,我想到白府的海棠开的正好,便前来赏玩。”纾璃的声音如碎玉投盘,却自有三份天家威仪。
长孙娆儿上前三步再度行礼道:“寒舍花草得蒙青眼,实乃家门之幸,还请殿下移步花厅用茶。”说着便侧身引路,绯罗蹙金帔子垂落成恭谨的弧度。
来到花厅落座,长孙娆儿亲自执起银鎏金茶壶,将煎好的茶汤注入公主面前的莲瓣盏中,暖香盈盈升起,颇是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