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说,半跪在了她的跟前,从袖中掏出了一方素帕。
林鸢眨了眨眼,眼泪滚落,才看清楚。
帕子本来也没有什麽花纹,已经用旧了。她早就不记得了。
与其说是帕子,不如说,只是一方裁剪整齐的布帛。
“这是,我的?”
萧珣弯了弯唇角:“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用这帕子为我包扎,我留下来了。在建章宫的梅林里,我第一次见你,你还用这方帕子,帮我掸了衣裳。”
林鸢怔了半晌:“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记得就够了,阿鸢。”他挽唇朝她笑,温柔地说,“你的东西,一直陪着我,每时每刻,都陪着我。”
“我的东西陪着你?”林鸢醉意上头,听得糊涂,“可是,你却把我丢在了上林苑的山上?”
“我想护着你,对不起,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护着我?”她噙着泪,“你知道,我在那里有多害怕?”
“我,我後来知道了。”萧珣急切地说,“我知道了,你怕那些野兽的叫声。你怕没有光亮的山林。我,我没想到,那里离兽观近。”
林鸢咬着唇,怒嗔着他:“你让我不停地去猜,不停地去想,不停地害怕。你什麽都不告诉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做不了。”
萧珣怔忪地望着她。
“我怕,我怕极了,我怕等我下了山,我看到的长安城成了废墟,未央宫没有了,街巷都被马蹄踏过,山河日月都变了它们的模样。还有人。好多好多人。我在意的人,我喜欢的人。”
她呜咽了一声:“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阿鸢,是我不好,我……无能,怯懦,我怕,怕自己护不住你。我怕护不住你,所以不敢告诉你,我有多心悦你。你知道情怯吗?”他的眼里也多了一层迷蒙的水汽,垂下了眼睫,“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你,我停不下来喜欢你。”
他抓着她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心口上:“阿鸢,我心悦你。这个人,一直是你。这儿,一直都是你。”
这些话朦胧入耳,林鸢醉意迷蒙。
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只觉得那儿疾跳着,灼热异常,稍稍一动,唯有那衣襟下的肌肤,似乎还带着丝丝的沁凉。
船窗透来的黄昏的光,已经尽数收拢,星光铺了进来。
她听见耳边缠绕着一个缱绻的声音:
星辰渡天河……
你不在的每一天,我看着天,看着那月,看着那星星,想着你。
不是星槎,应该是星辰。
我等不到星槎。我要那漫天的星星,都来渡我……
鹤鸣舟似乎经过了昆明池与渐池相连的窄道,正从两岸幽密的树林里穿行而过。
一枝春桃从船的户牖中探入,在树灯下,将那粉颊染成了赤红,又羞怯地别过了头去。
花瓣凝露,层层绽开,被那窗棂轻抚,颤动不止。
水如泉鸣。
叮咚不绝。
一地旖旎,一地红湿。
似乎舒服些了。
林鸢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了飘渺的乐声。
乐宴早已散了几个时辰,乐声为何不绝于耳呢?
渐渐近了,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她听见了一声惊雷。
江水漫泛,风起云涌。
有人落水了。
有人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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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萧珣:都来给朕撒花吧!经过了七十多章,将近三年的努力,朕,朕,朕(语无伦次ing)终于,终于亲到她了!!!
林榆:你趁人之危
还有两到三章的尾声,写得不满意,一直在改,请两天假[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