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直不曾停过。
吹来了露,吹来了雪,吹来了泪。
山径上的月影,吹得皱了,吹得湿了。
吹得林鸢彻骨得冷啊。
她想起,瞿清如声音轻柔,目光幽暗,穿过她,望向了她身後婆娑的影子:“她……也快回来了。”
“她本该是椒房殿的主人。七年前就该是。七年前,我若不同阿母说,我心悦陛下,想要嫁给陛下,就好了。”
“陛下如今,才是真的高兴了吧……”
擡头,揽月阁的匾额在月光下晃入了眼。
老宫人眯起眼睛,倚着笤帚,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黑不见底的笑:“难怪,昨夜一宿没有听到那些亡魂诉冤的声音。快吃些东西吧。”
食案上摆了一碟糕点,正是昨日林鸢揣在怀里,拿去祭先帝的废後与她侍女的亡魂的。
这糕点过了一夜,被风吹得更干了一些。
她往嘴里囫囵塞了几块。
可惜,没有酒啊。
噎得慌。
噎得沁出了泪来。
*
林鸢往嘴里塞了一块杏仁糕时,侍女从淮阳王府的东苑鱼贯而出。
朝食摆了一案。
萧珣见她吃得疾,恐她噎着,将手边的茶递了过去。
林鸢偏头,没有看他,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
白玉卮就在二人中间悬了一会儿,悻悻落回了食案上。
“这不是杏仁,是榛子仁?”林鸢抿下一口茶,说。
萧珣笑道:“吃出来了?昨夜说起来,就吩咐人去做了。看来,淮阳王府的庖厨,手艺还是稍稍欠了些。”
林鸢又拿了一块杏仁糕,捏在手上半晌,直到指尖都沾了一层细白的粉霜:
“一个是杏仁,一个是榛子仁,终究还是千差万别的。非把榛子仁炒制成杏仁的滋味,扮作杏仁的样子,还将榛子糕称作杏仁糕,难道不是自欺欺人?”
萧珣唇角噙笑,吃下一块,随口应道:“可对于那些吃不了杏仁,或是吃不到杏仁的人,榛子仁能做出几分杏仁的味道,就权当自己吃到了杏仁糕,聊以慰藉。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林鸢将手上那块糕搁下了。
“不喜欢吗?”萧珣问。
她摇了摇头,依旧盯着那糕,怅然道:“我只是觉得,榛子就是榛子,杏仁就是杏仁。榛子明明也是很好很好的东西。那些人这样子做,对榛子而言,岂不是很不公平?”
萧珣听得发笑:“一个玩意罢了,吃东西的人,还要考虑这东西会作何想法吗?若是这样,那是不是还得考虑,这糕点被人吃了,痛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见林鸢神色怅惘,意兴阑珊,先是一怔,笑也凝滞。
而後心头忽一疾跳,头顶宛有雷霆霹雳,寒光闪过。
就像,昨夜,头顶的剑刃明明向他颈项劈来,最後却偏到了臂上,不轻不重地划过。
痛楚,去而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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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里想提一下,为什麽是白月光呢?
因为“婵”,婵娟=月亮,哈哈
萧珣:朕好冤呐!
①来自屈原《招魂》
②樊姬:楚庄王的王後。着名的事迹是,樊姬受宠十年,却未生子。樊姬对楚王说:“妾居後宫十年,受王专宠,衆妾不入,王至今无子。今妾愿为王荐进美人,以便立嗣。”从此楚庄王别幸六姬,喜得六子。樊姬与六姬同处善待,视六子为亲生,《列女传》称她贤淑丶谦让丶无妒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