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殿下……”
“是你将我每日行踪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他的吧。”
“不管殿下相信与否,卑职从未把殿下或是长公主府的事汇报给先生,先生也从未问过卑职这些。”
“我还真是天真,”宋子雲嘴角噙着笑,自嘲地说道,“我还真以为是你想要效忠我,其实你忠于他。”
“殿下此言差矣,卑职虽是先生的人,但自从跟着殿下那日起先生便对我说我是殿下的人,在卑职心中亦是这么认为。”
“说得真是好听呢。”
空旷的寝殿只有宋子雲自己的心跳声,她许久没有开口,宋之听见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侧耳听见她呼吸绵长,以为她又睡了过去,忽然床榻上的人说道,“宋之,我不能再留你,你回到你的主子身边去吧。”
“殿下,卑职和楚先生都没有背叛你。”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这一次,不再全然是恨,更多的是混乱是心痛。
一连几日,水墨色的乌云浮在天空中不上不下,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宋子雲一直卧床,伤势在院首精心调理下渐有起色,已能勉强倚靠软枕坐起片刻。
这日午后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云层压得比前几日更低,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门房的小厮急急忙忙地挠了挠头,快步走到殿门口压低声音冲香桃喊了一声,“姑姑,小的有急事。”
香桃正伺候宋子雲喝药,眼前的主子平日里都和善有理,只是单单碰见这喝药一事就像是小孩心性,若是稍有不注意,她便会偷偷倒了,香桃可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香桃一双眼珠子死死盯着宋子雲,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这腾不开手。”
小厮挠了挠头,也不懂什么规矩,“水芳斋的掌柜派人来送之前预定的喜酒,不知……”
话还未说完,门猛然被推开,香桃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厮是新来的?怎这般不懂规矩?这些话不知不能在这里说吗?”
屋内躺着的人开口道,“香桃,他没做错事,你平白无故骂人作甚?”
“殿下,是奴婢不好,”香桃端着药说道,“这……我明明吩咐过不许在你面前提婚事……”
宋子雲勉强挤出一丝笑,“你不提就没有吗?傻丫头!你吩咐下去,预定的酒把上面的喜字撕了,统统放入酒窖,长公主府内所有贴了红喜的统统都烧了。”
“烧了?连喜服都……”
“都不成亲了,留着作甚?”
“是。”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打破了府外的寂静,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直逼府门。
“圣旨到——宣长公主殿下即刻入宫觐见!”
尖利的宣呼声穿透朱门传入府内。
香桃闻声手腕一颤,药碗险些脱手,她缓缓放下药匙,脸上血色褪尽。
双喜尖锐的嗓子站在偏殿外只是欠了欠身,说的话倒是客气,“长公主殿下圣安。不知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宋子雲如今也懒得再行什么君臣之理,斜着眼睨了一眼双喜,慵懒地靠在软枕上,“多谢公公惦念,本宫还死不了。”
双喜似乎并不介意宋子雲这幅破罐破摔的态度,也跟着笑了笑,“殿下玩笑了。”
“公公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本宫所为何事?”
“殿下英明!陛下惦念长姐,特遣老奴请殿下进宫。”
“公公来得真是巧,本宫也想念殿下了,只是本宫伤重还不能轻易下床。”
双喜朗声答道,“陛下早料到殿下有此情况,特命工部打造了一把木椅,只要殿下坐在这把木椅上,老奴就能将殿下推进宫。”
“殿下,”香桃小声地凑到宋子雲耳边,“这个宋景旭为了让你进宫特制了一把有轮子的椅子,让您坐着也能行走。”
宋子雲噗嗤笑出了声,“他为了让我进宫真是煞费苦心。”
“是啊,”双喜说道,“陛下与殿下姐弟情深,是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分开的。”
前几日宫中传出的消息宋良卿已被软禁,不知在何处,所有后宫嫔妃均有专人看管,今日的圣旨究竟是何人的意思,她心知肚明。
自宋景旭来的那日,香桃便做好了准备,她小声说道,“殿下,奴婢给你换上奴的衣服,你从偏门出去,宋大哥会接应你的。”
“接应我?”
香桃愣了愣,“宋大哥会想办法帮你逃出皇城。”
“然后呢?”宋子雲问,“姑且不论他能不能推着我这废人出不出得去,就算我出去了,我又要去哪里?”
“管他呢,先逃出去再说。”
宋子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她的药碗一饮而尽,又问,“若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殿下不要顾着我,我自有办法。”
“有何办法?”
宋子雲虽气色不佳,但那双眸子早就恢复了往日的锐利,“替我去死?”
“殿下,奴才生来就是殿下的人,为殿下去死又如何?”
“有你这句话足矣。”
“宋之已被我赶了出去,你切莫再提他。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五年前我不会,今天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