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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舒离开京城后,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直不停地走。悲伤绝望和愤恨恼怒充斥着她的身体,她不知该如何消解,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能不停地走,一个劲地走,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出口。
身体里的全部力气都被调动,情绪激烈如开闸的河流,快奔流后,身体疲惫不堪,只余下一片空落落的茫然。
她一路为寻姜拯而来,李玄鹤是半途邂逅的另一个目的地,可如今,姜拯没了,李玄鹤散了,她在这世上再无牵挂。
接下来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呢?
她还是想过安稳的生活,想要一个平静的避风港,可事情总不遂人愿。或许只有将姜拯的仇报了,将一直在江湖中寻找司天阁宝镜,寻找司天阁弟子的那群人解决了,她才有机会开始新的生活。
若要给姜拯报仇,则需要杀掉秦渊。可秦渊身为大理寺卿,随从无数,本身功夫也不弱,今日一击不中,来日再动手便很难了,还需从长计议。
那若要去解决司天阁宝镜的事呢?要如何解决?广英雄帖,邀世人齐聚一堂,然后她剖心剖肝告诉他们,世上没有所谓的宝镜,就算是司天阁的人,也做不到预知未来?他们能信吗?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撒谎,然后干脆将她抓起来审问?
荀舒一直想不明白,就算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宝镜,为何这么多人会来争抢?难道他们都对还没生的事这般好奇吗?
事情一件一件,千丝万缕,有的事寻舒理不清楚想不明白,更不知从何处下手解决;有的事她能想清楚,却什么都做不了,依旧只能无力接受。
五年前被赶出司天阁的时候,她茫然不知所措,也如今日这般,还好姜拯拉了她一把。如今再没有人能拉她,她只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路。
只是心中还是难过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荀舒放慢了步伐,走走停停,在茫然中寻找方向。有时经过城镇,她摆摊算卦,或者画些祈福的符咒售卖,赚些盘缠;有时在山林中,便找个山洞寻个破庙,与山间万物一同过夜。
这一夜,她宿在一棵山顶的树上。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山,瞧着是附近最高的山,便爬了上来。到山顶时晚霞尚未散尽,绵延千里。山顶风有些大,吹得衣袖猎猎作响。荀舒站在悬崖边,眺望远方,站到弦月高悬,星辰点点时,方回过了神。
说起来,她也有段时间没观星了。她离开司天阁的时候年纪太小,观星术只学了点皮毛,看个天气还行,看天地大势,人间劫难,还是缺了几分天赋。
但最基本的她还是能观出来。
比如今夜,荧惑星现,逼近心宿三星,是荧惑守心的天象。
荧惑守心,预示着大梁将起动乱,或皇帝驾崩,或大权旁落、有人篡位,是不祥之兆。
此刻荧惑星还未与心宿三星重叠,尚还有转圜余地,可瞧这模样,应该用不了几日,便会有结果。
天象难改,就看荧惑星落在谁身上,是否有法子消解这灾难。
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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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九,秋高气爽。
岐山封禅将近,岐山下的平乐镇再次热闹起来。许多大梁百姓远道而来,只为远远地见证这几十年一次的盛典。
镇中酒楼,三两江湖客几杯浊酒下肚,声音逐渐高涨:“明日陛下御驾便到了,若早些去行宫外蹲守,是否能瞧见陛下真容?”
另一青衣书生嗤笑:“怕是见不到。”
“这是为何?”
书生道:“你们不觉得这镇中官兵有些忒多了吗?我瞧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同,估摸着除了禁军,还有附近驻守的军队。这么多人,怕是能将陛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我们大抵连陛下的衣角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