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宸接过竹筒。
那根细竹筒入手冰凉,他手指收紧,竹筒在他掌心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指尖轻捻,黑色的蜡封碎成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抽出卷极薄的绢帛,展开。
夜风吹过,远处工地上嘈杂的号子声和铁锹入土声,瞬间被他的听觉屏蔽,整个世界只剩下绢帛上那小如蚁头的字。
情报只有寥寥数语,核心只有一个名字。
北狄新国师,沈决。
绢帛上说,此人一年前在北狄横空出世,智谋狠辣,深得北狄王信任,更精通一种失传的“奇术”,对大夏怀有血海深仇。
当“沈决”两个字撞进眼底,蔺宸周身的气压骤然一沉,连旁边火把的火焰都矮了几分。
这个名字,他以为早就在多年前那场烧尽一切的宫闱大火里,连同骨头一起烧成了灰。
他手掌猛地一攥,那根竹筒在他掌心“咔”地一声,彻底成了碎末。
刚刚因为担忧沈曼曼而好不容易散去的暖意,此刻荡然无存。
一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纯粹、更刺骨的杀气,从他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那不是针对臣子或敌人的暴虐,而是一种早已刻进他血肉里,只针对某个特定存在的憎恨。
“啦啦啦,酸梅汤,冰镇的酸梅汤”
沈曼曼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心情好得不行。
虽然现在喝不到,但一想到有个昏君正为了她一口吃的,大半夜折腾整个皇宫在外面挖冰窖,她就觉得孕吐的难受劲儿都轻了不少。
她端着杯温水,准备溜达出去看看昏君的工程进度,顺便慰问一下连夜加班的苦命打工人。
刚绕出殿门,她就看见了站在工地旁的蔺宸。
他背对着她,身形挺得笔直,在夜色里像块没有生气的黑铁。
可那股几乎要冻结空气的杀气,隔着十几步远就让她皮肤一紧,打了个哆嗦。
【我去!这又是怎么了?】
【冰窖挖塌了?还是哪个倒霉蛋大半夜跑来触他霉头?】
【这杀气,比在法场剐人的时候还吓人,这是准备把北狄王庭给一锅端了?】
沈曼曼的好奇心压过了求生欲,她猫下腰,踮着脚,像只偷腥的猫,悄无声息地往他身后凑。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这个疯批暴君气成这样。
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越过蔺宸的肩膀,落在他手里那卷小小的绢帛上。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哦豁,影卫加急密报,有大瓜!】
【北狄新国师沈决?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
她撇撇嘴,觉得没啥意思。
一个敌国国师而已,至于气成这样吗?格局小了啊兄弟。
她的目光继续往下扫,落在对那所谓“奇术”的描述上。
【“能烧制出薄如蛋壳、坚硬如铁的黑陶”】
沈曼曼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错,就是“薄如蛋壳”!
【蛋壳黑陶?!】
这玩意儿她太熟了!
【这不是咱们龙山文化的巅峰工艺吗?号称“黑如漆、亮如镜、薄如纸、硬如瓷”,对轮制技术和烧制时的渗碳工艺要求高到变态,早就失传的技术!这哥们儿怎么会的?】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
【他是个技术流的穿越者?!】
沈曼曼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
她一直以为就自己一个倒霉蛋被老天爷扔到这个鬼地方,没想到还有同伙?而且还是个技术大佬?
她还没从这个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另一个细节猛地撞入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