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走出凤鸾宫时,风突然变大了,还吹的瑟瑟抖。
她没让宫人撑伞,也没穿披风,就那样一个人,赤着脚踩在青石路上,一步一步,像是一个小孩踩着玩似的,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宫一个废掉的地方。
她记得这路,因为太熟悉了。
十年前,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头散了,凤冠掉了,血从嘴角流下来,死的这般委屈,那么凄凉。
她记得这扇门,上辈子也是在这,死的莫名其妙。
推门进去时,门轴出破旧的枝丫声,好像年久失修的木门。
屋子里积了厚厚的灰,蛛网挂在梁上,原本繁华的内殿,现在地上散落着碎瓷片,是那夜她砸碎的玉杯,还有……这些被火燃烧的灰烬。
她走过去,蹲下,指尖碰了这些灰烬,只是觉得往事如风。
“人若无心,天必诛之……”她轻声念出来,嘴角的笑容却只是嘲讽。
她死去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这样孤单的死去。
先皇站在门外,披着鹤氅,手里拿着一盏烛火,说:“你不如死了好,就该安静的死去。”
她笑了,笑着咽下毒酒,血从唇角滑落,染红了身上的凤装。
“臣妾……真是后悔。”她那时说。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没穿凤袍,没戴凤冠,怀里没有孩子,腹中没有毒酒。
这里的风,吹的让人瑟瑟抖。
“你在抖,是冷了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哑,沉稳,把眼前的蘅芜吓了一跳。
蘅芜没回头。这时候很是冷静。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好像没看到了?”
蔺绍没答,只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他没说话,也没催,只是蹲下,替她料理身上的东西,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她没挣扎,乖乖的缩在蔺绍的怀里。
“你记得这里?”他问,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她耳廓。
“记得。”她闭上眼,“其实,上辈子,我死在这儿。”
他脚步一顿。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良久,他才说:“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她笑了,笑得轻,却像裂开了心口:“恨?不恨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没意思。”
“那为何要来?”
“因为……”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想确认,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
蔺绍只是沉默。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间废宫。直至离开这个地方,才完全安静下来。
回马车的路上,她靠在他肩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衣襟。
“蔺绍。”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太奇怪了?突然跑来这种地方,哭哭笑笑,像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