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看了顾熹之一眼,爱屋及乌就说得通了。
事不宜迟,两人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即刻随嬷嬷进皇宫。
路上,马车里,顾熹之总算将他对此事的疑惑问了姬檀,姬檀笑道:“没什麽,不过是利用了陛下分明忌惮储君,处处防着,却还要做出一副君臣父子温和的假象罢了。昔日他想借此离间你我二人,如今我不过悉数还回去罢了。”
接下来的路程姬檀和顾熹之详说事情经过。
皇帝忌惮心重,但他在人前丶黎民百姓面前一直都是爱民如子,待子亲和的慈父形象,那他就没有理由一直拖着不立嫡长皇子顾熹之为储,于国家,立储有利于稳固江山社稷绵延国祚,于人民,这是一个收获人心的最直接的方式,皇帝没有理由拒绝,除非,他并非如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慈爱,皇帝没必要拿自己的千古名声豪赌。
再退一步来说,只要皇帝想,顾熹之即便成为了太子又如何,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仍是皇帝,顾熹之威胁不到他。
至多,有些权力被分走的不快而已。
但这就是皇帝,忌惮与温和慈爱的君父形象共存。
姬檀正是利用这一点,编好了歌谣让市井小儿争相传唱,让黎民百姓看见丶听见丶了解皇家内幕的皮毛,既不触及皇家利益,又不过分浅显,推皇帝一把,将他彻底地架起供人指摘,终于,在一年当中最热闹的除夕日,爆发了。
这下,皇帝想往後拖延都没有办法,被明明白白搬到台面上的事,如果他不解决,岂非无能?
是以,必须册立储君。
顾熹之无过,是最合适丶顺应国法江山运行下的唯一选择。
爆发此事,皇後也会鼎力相助,衆位官员不敢驳了皇帝的脸面,只能应和,哪怕心里并不情愿,然而,事已至此,他们心里心绪纷杂又能如何,微不足道丶无用功罢了。
赢面已定,乾坤终转,姬檀不再是天家子,可他胜过天半子。
这盘棋,终究还是他筹谋赢了。
顾熹之简直叹为观止,迅速冷静下来以後快速思忖接下来的安抚之法,既算计了皇帝,就不能再触怒雷霆了。
他们得缓着来,一步一个脚印,否则物极必反。
安抚一事需由皇後负责出面,这件事情顾熹之都不能参与,但他可以提前和皇後筹谋丶串通消息。
也是接下来要去栖梧宫说的正事。
皇後那边……姬檀与她终究亲缘浅薄,也不便多说,包在顾熹之身上。
即便万事都准备妥当了,顾熹之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姬檀道:“百官宴开始後你就待在母後安排的宫殿里,我会让人给你备吃的,你且安心等我回来。”
姬檀握住他手,温和但十分镇定地道:“放心,皇宫里我比你熟,无人能奈何得了我。”
“那就好。”顾熹之喃喃着,心中不由紧张,但,为了身边这个人,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到地方了,两人一起下来马车,顾熹之牵紧姬檀的手,一步步往他所设的局面里走。
为了彼此,为了两人更好的将来。
不再犹豫,所向披靡。
见皇後,商量具体事宜,终于前往除夕百官宴,忙的不可开交分刻不停,姬檀看着顾熹之,宛如目睹了自己十九载的过往人生。
终于,一切都将结束,可以画上句点了。
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感情丶挚爱,不再终日如履薄冰,如置风刀霜剑之中,却始终未改自己。
卸去天家枷锁,他的一切,财富,能力,权势,失过也终得,仿佛已走过了漫长的一生,但这一次,是崭新的人生,他很满意。
终于一身轻,终于得爱人常相伴。
而他,还是那个真实的自己。
从未改变。
甚好。
姬檀独坐在栖梧宫的偏殿,从青天坐到了暮色,再从暮色度至深浓暗夜,眼前的热茶换了一盏又一盏,饭菜早已凉了,可他却无心享用。
他在等。
等那个几乎完全确定的消息。
分明考虑的面面俱到,却还是紧张,手指都不由得攥紧,指节发白。
“檀儿,别干等着,用些羹汤吧,这冬日的夜里冷,喝口汤暖暖身子,是你从前最喜欢的汤,嬷嬷都记着呢。”掌事嬷嬷留在了姬檀身边,随时向他禀告消息。
姬檀还是没有心情,他问,“前边的宴会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