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径直往后山方向开去,那里有一大片山水景观,宁静舒适。
护工已推着奶奶在半坡上等,见到梁岁宜下车,很激动地冲她挥手,“陈太太,我们在这边。”
奶奶反应有些迟缓,听不清,视线也模糊,等到梁岁宜走到跟前了,才乐呵呵地笑起来,“是宜宜啊。”
“奶奶”两个字刚说出口,梁岁宜就有点哽咽,“是我呀,宜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奶奶精神看着不错,伸出手,摸了摸梁岁宜的脸颊,“瘦了。”
“是瘦了点,不过是工作需要,”梁岁宜转向护工,“您去休息吧,我推着奶奶四处转转。”
梁岁宜推着奶奶,往山坡上的柳树林走。梁岁宜是江南溪城人,奶奶在西溪村里经营小客栈,供她长大学舞。
起宜梁岁宜学的是民族舞,所以身段很柔软,后来被教芭蕾的老师看中,挑走转学芭蕾,学费很贵,奶奶咬牙,一顿一顿,一点一点省出来。
客栈门口,就种着一棵高大的垂柳,风一吹,枝条随风飘。
“奶奶,这树像我们家门口的对伐?”梁岁宜问:“出来这么久,你有没有想家?”
“想啊,”奶奶的声音有点颤,右手抬上肩头,拍拍梁岁宜正推着轮椅的手,“但更想你好好的。”
梁岁宜见奶奶语气不对,绕到轮椅前方,蹲下身来,问怎么了。
奶奶虽没过过富裕阔绰的日子,但能感受到这里的住宿费、医疗费都是她们不可承受的天价。
刚转院来海城时,住的是公立医院的大通铺病房,一个房间里四五张床,每天乌泱泱乱糟糟,但账单也像纸片一般地摞在被单上。
梁岁宜那几天请了假,日夜不停地看护她,她虽昏迷着,潜意识里还是十分着急,想赶快醒来对她说:“傻丫头挣钱不容易,别把钱往水里扔。”
等再醒来,就是在私人医院的独立病房,房间里干净整洁,芬芳清新,有沙发有茶几,有独立卫生间,有大屏幕的电视,床头柜上,是详细到小时的病情记录。
护工穿着浅粉色的制服,和风细雨地看护她,只要醒着,就会送来营养丰富的餐食水果;医生专程到病床前会诊,听介绍说,“这是陈先生专程请来的专家”。
可奶奶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位陈先生。
奶奶想要请护工帮忙向陈先生表达谢意,护工笑着说,陈先生哪里有时间过来?他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忙着在生意场上搅风弄水。
她知道梁岁宜长得好,漂亮对于女孩来说是资本,但也容易在上面摔跟头;梁岁宜本不是会折腰的性子,但如果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呢?
奶奶清醒时候,细想,便十分痛苦。想给梁岁宜打电话,却又怕她担心,分心。
现在梁岁宜在她跟前,她便能放心说:“宜宜,奶奶活着一辈子,也差不多活够了,你不要为了我去犯傻知不知道?奶奶对你,于心有愧。”
“奶奶,我没……”
还不等梁岁宜辩解,奶奶又说:“宜宜,奶奶想回家了,那棵柳树,许久没有人给它浇水,还有院子水缸里的金鱼,花架上的金钱草,一定都渴死了呀。”
“宜宜,你向舞团请个假,带奶奶回家吧,帮我把院子整整好,在空地上像小时候一样,给奶奶单独表演,开个专场好不好?”
梁岁宜已是满脸泪痕,连声答应。
到地方之后,梁岁宜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是一片别墅区。
虽然建在市中心,但小区的规划还蛮讲究,小区的两个门都恰好临着地铁口,交通很方便,但又恰好避开了闹市区。
属于闹中取静的一个地方。
梁岁宜很小的时候很爸妈一起来明城玩的时候曾路过过这里,轿车穿过宽阔的被梧桐木遮掩的车道,路旁是红色石头铸就的矮墙,墙上面爬了很多梁岁宜叫不上名字的藤蔓植物。
那时候梁弗明还津津乐道地给她科普过,说这边的房子都是1920年前后建的,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别看这里的房子旧,但住在这里的都非富即贵。
梁岁宜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猜测S应该是觉得这里比较好认,因此才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
摸出手机正想问他到哪儿了。
身后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响。
小区的大门应声被打开。
随后是保安笑盈盈打招呼的声音:“早上好,陈先生。”
来人大概刚睡醒没多久,声音里挟着几分困倦,懒洋洋但极礼貌地也回了句:“早上好。”
声音有些熟悉。
梁岁宜下意识回头。
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穿着黑衣黑裤修长薄削的身影。
来人戴了顶黑色鸭舌帽,一身同色系的运动服,手上绑着护腕,大概因为在自家小区里,因此没有特别戴口罩,刚运动完的脸上沁着薄薄汗意。
清冽的男性气息裹挟着清晨熹微的青草气一齐漫过来。
梁岁宜大脑直接宕机了几秒。
——陈颂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