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些。”
嘴里小小的硬物,正缓慢地融化。
橙子的甜香,占据了谢泽卿寂灭千年的感官。
极其陌生的感觉,像是干涸龟裂了千年的河床,忽然被一注清甜的泉水温柔地浸润。
谢泽卿一动不动。
无执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僧袍的衣角带起一阵微风,裹挟着清冷檀香。
谢泽卿的魂体,微不可查地颤栗。
直到无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禅房的门后,谢泽卿才像猛然惊醒般,下意识地用舌尖,轻轻抵了抵正在融化的糖。
好甜。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小破寺的静谧,被一阵野蛮的轰鸣声彻底撕碎。
一辆半旧的蓝色卡车,吭哧吭哧地爬上山门前的最后一小段坡路,停在寺院门口。
车门打开,一群同样装束的工人,扛着梯子,拎着涂料桶,抬着各种工具,鱼贯而入。
寂静的古寺,再次热火朝天。
谢泽卿被噪音吵得头疼,蹙着眉,从盘踞的梧桐树上飘下。
只见那小和尚,站在大雄宝殿的台阶下,正与工头低声交代。
“天王殿的梁柱需要加固。”
“佛像金身要重塑,用最好的金粉。”
“还有那四大配殿,观音、地藏、祖师、伽蓝,一并翻修。”
工头边点头,边在本子上飞速记录,看无执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移动的金主。
“放心吧,住持!保证给您修得跟新的一样!”
谢泽卿飘到无执身边,看着工匠们用粗糙的帆布盖住佛像,搭起脚手架,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微微侧过脸,看向漫天飞扬的尘土与木屑。
“倾尽家财,只为修葺这几间破屋?”
无执目光落在远处正在给梁柱上桐油的工人身上。
“这是我的寺庙。”无执的声音很轻。
“你的?”谢泽卿环顾四周,“一个连香火都聚不拢的破落地方。”
无执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斑驳的墙皮被铲下,露出内里暗沉的砖石。
工头满脸堆笑地递上阶段结算的账单。
上面一长串的零,触目惊心。
无执拿出屏幕有些刮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眉眼未动,账户余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往下坠。
“住持,您看这佛像的金身……”工头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用哪种金粉?这价钱可差得远了。”
“用最好的。”
工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笑成一朵怒放的秋菊,连连道:“好嘞!您就等着瞧好吧!”
谢泽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飘在半空,盯着小和尚。
那笔在废弃医院里九死一生换来的五十万,很快见了底。
无执看着手机上仅剩的四位数余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