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
时间被扯着拉长,水流的哗哗声,像是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耳边只有风声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江慕缓缓道:“师尊,弟子很小就开始乞讨,被迫适应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虽然这样徒弟还是不求上进,唯一的心愿就是混吃等死,可是弟子,从来不把那些什么所谓的礼,什么仁义礼智信,忠孝,尊师重道放在眼里,都是狗屁。可是师尊,弟子对您是真心敬仰,崇拜。”
江慕咽了口水,“我从小就立志,将来要同您一样厉害,可以斩妖除魔……”
沈其楼听了一大堆内心剖白,从一开始的心疼,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想说什么?”
江慕侧身,手臂撑在两侧,忽的起身靠近,“师尊……我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师尊,我想说……”
沈其楼后仰着头,未完的话都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背后是永远不息的流水,气息绵长不绝。
“师尊……”
您教我辨是非,明善恶,为我辩护,带我修炼,可惜,小人变不成真君子。
修真界废柴36
“宗主,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江慕意欲残害同门,其罪当诛,罪该万死!”
“杀了他!杀了他!”
江慕头疼欲裂,身体僵硬又动弹不得,他皱紧眉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被绑在高台之上,台下的人很多,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太阳很毒,照得人睁不开眼,汗顺着鬓间留下,有些流进他的眼睛里,他闭上眼,再次睁开眼。
这次看清了每个人脸上深恶痛绝的表情。很凶狠,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宗主站在他身边,这些人会冲上来把他撕碎。
他垂下头,脑子里一点儿关于发生了什么记忆。
“昨天,陆秋来找你的时候,被你所伤,长老们当场将你抓获,你身上的魔修印记也一并被发现。”
宗主平静的目视前方,却在用神识同江慕对话。
一大段话,传到江慕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关键词,江慕把它们排列起来,勉强理解了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
江慕咳出一口血,问道。
“不然呢?”宗主的面上浮出一层冷霜,“还是说你想被长老们以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借口赶出望月宗。”
“你……”
宗主拂袖转身,坐回了他背后的位置,在那个角度,正好能将在场所有人的情况收入眼底。包括,江慕被牢牢捆住,露出的伤痕累累的后背。
审判开始了。
众人对他积怨已久,都趁着这个时机爆发了出来。他们用尽恶言恶语,把所有的恶毒揣测往江慕身上倾倒。
江慕只是听着,起先会愤怒,剧烈挣扎时,特制的绳索反复磨着他的皮肤,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挣扎累了,后来只偶尔反驳两句,类似“师尊在闭关,对此一无所知”“不要乱泼脏水”演变到后来,他才明白这些人对他的恶意根本就是没由来的。
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是单纯看他不爽。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盖过了对于魔修的厌恶,说不准还会感谢那个魔修,留给他那所谓的血脉,可以将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吵来吵去,没什么结果。
倒不是有人仗义执言,而是有人嫌弃惩罚不够重。
江慕被押走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沉,人群被暮色笼罩,他两条腿在地上拖行,勉强睁开的眼,遥遥相望,竟然看到了林风。可笑的是,他扯着前面人的袖子,努力往前钻,脸上居然是担忧。
他闭上眼,任由同门随便把他关进地牢。
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时间。
没有光,眼睛成了累赘,他只能用手到处摩挲。黑暗中,听觉更加敏锐,爪子挠墙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咬东西的声音,他的头顶上,人踩过,微微下陷的声音。
一股被欺骗的巨大荒唐感涌上心头。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这样走下去。
手一挨到地面,就沾上一层水汽和黏腻,他无奈只能缩成一团,环抱住自己。
每当这时候,他就做梦。梦里在竹屋,温暖舒适的屋子,金光色照得人懒洋洋的阳光,他读话本子,师尊就在对面打坐,一睁眼就能看到。
他看一会儿就换个姿势,趴着、坐着、仰躺着,后来就直接搬到师尊对面,话本子被丢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盯着人看,像看一眼少一眼那样看。
师尊睁开眼,他就耍赖凑上去,仰着头,两人接一个吻。
两人都很珍惜“最后”这份时光,也同样默契的对封印这件事闭口不谈,就像从来都没有这件事一样。
夜晚,江慕装睡,身边传来零碎的声音,衣物摩擦间,温凉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眉头。江慕到后来,只敢侧身朝里睡,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
江慕抱住自己,铺天盖地的黑暗压迫着他,他才明白自己是个多么贪心的人,贪恋那温暖到了上瘾的地步。
师尊的师尊为他而死,而他也要死了,那他的师尊该有多难过。
沉睡之地,沉渊。
在这片幽蓝的大地上,到处生长着红色的花,密密匝匝的花朵头挨在一起,放眼望去,像是流出的鲜红血液,花中间的花蕊像是蛇吐出的信子,风吹过,发出嘶嘶声。
一人茕茕行于其间,脚从花茎上踩过,碾出黑色的汁液,红色的衣袍快要同这里融为一体,要是在仔细些,就能闻到衣物上传来的血腥气,血滴到花丛里,被争先恐后的吸收进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