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湛霄。
江芙诗猛地抬头,看到湛霄的瞬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鼻尖也泛酸,方才的恐惧与委屈马上翻涌上来,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哽咽着唤了句。
“湛霄……”
她还以为,是那些醉鬼找到她了。
“没事了。”他朝她伸出手。
男人掌心宽厚而干燥,布满了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异常温暖。甫一握住,那坚定的力道便让江芙诗慌乱的心莫名安定了些许。
他的手指稳稳地包裹住她微颤的指尖,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顺着相触的皮肤缓缓传递过来,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他小心地将她从酒桶的缝隙中搀扶出来。
待她站定,湛霄后退半步,维持着恭敬却疏离的姿态,声音低沉:“殿下以后,莫要再这般无故玩失踪了。”
他这话,明显是知道自己刚才是故意试探他,江芙诗有点难为情,吸了吸鼻子后,又被她找到了好借口。
“不试试你,怎知在这等危机时刻,你能不能真有本事护本宫周全?”
湛霄沉默地盯着她,江芙诗不甘示弱地回望,却在摇曳的月色里,似乎瞥见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现在,”他缓缓开口,“殿下试出来了?”
江芙诗嘴硬道:“勉勉强强。”
两人一前一后从巷子里出来,与正焦急寻找的青黛三人汇合。
她们个个脸色发白,都快急哭了——方才公主给她们每人分别派了差事将她们支开,谁承想一转眼的功夫殿下就不见了踪影。
“殿下您去哪儿了?真是吓坏奴婢了!”青黛快步上前,声音还带着哭腔,“您这衣裳怎么脏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芙诗借着整理微乱的鬓发掩饰心虚,轻描淡写道:“无事,方才人多,不小心被挤到一旁,沾了些灰而已。”
经此一遭,江芙诗也失了继续游玩的兴致。主仆几人又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略走了走,买了些精巧的吃食和小玩意,便登车返回公主府了。
马车刚在府门口停稳,便见灯笼摇曳的光晕下立着一位面目姣好的男子。
定睛一看,江芙诗认出,是在长公主府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面首。
男子自称“慕云”,平日专为长公主打理些私密事务,江芙诗心知必有要事,便不动声色地将他请进内堂。
许是面首做久了,慕云的体态动作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柔媚风流体态,说话时眼波流转,身子也越靠越近。
江芙诗正仔细听着他带来的消息,侍立一旁的湛霄却冷不丁上前,隔在两人之间。
慕云身子一僵,脸上的柔媚笑意瞬间淡了大半,随即眼尾一挑,带着几分嗔怪与挑衅,轻飘飘地瞥了湛霄一眼,却在对上那双冰冷无波的眸子时,心头莫名一悸,终究是没敢再上前,只悻悻地用绢帕掩了掩唇角。
江芙诗拧眉道:“你的意思是,玉瑶将那群苗疆人秘密收为己用了?”
慕云点点头,又道:“正是。人如今就藏在西郊的一处别院里,由玉瑶公主的心腹看守着。”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冒昧问问,玉荷殿下是否出身于汴港?”
江芙诗眸光一凝,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何有此一问?”
慕云说:“我们的人探查到,皇后派出了精干人马前往汴港。具体查证何事尚不明确,但结合方向与殿下您的背景,大概率是去查您流落民间时的底细了。”
江芙诗闻言大惊失色,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四肢瞬间冰凉,整个人怔在座位上。
“殿下?殿下?”慕云唤道。
江芙诗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随即招青黛准备笔墨。
“有劳慕云公子稍等片刻,本宫需亲笔修书一封,望你务必当面交予长公主殿下。”
与此同时,凤仪宫。
皇后听了探子的情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撂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真是那个贱人!”她凤目圆睁,胸口气得剧烈起伏,“本宫真是小看她了!医毒双绝,针灸圣手……原来瑶儿莫名的病症,曹彰久治不愈的怪疾,都源自于她!”
玉瑶在一旁听得此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都扭曲了,“什么痒症,什么梦魇,原来都是她搞的鬼!”
她此刻才将过往种种不适与玉荷联系在一起,恨意更添三分。
“母后,”她扯着皇后的衣袖,语气狠戾,“女儿现在就带人冲进公主府,将她碎尸万段!”
虽在气头上,但皇后尚存一丝理智,她按住女儿的手,沉声道:“那贱胚子今时不同往日,身边那个侍卫武功深不可测,连三皇子的亲卫统领卞晨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如今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得知玉荷找来这么厉害的帮手时,她其实私下派了不少人去查这个人的底细。
本以为能查出他是哪家势力的暗线,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往,结果查来查去,此人履历干净得像张白纸,只说是镖局出身,走南闯北练出了一身功夫。
玉瑶咬着唇,还是不服气:“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她给我下毒,让女儿受尽折磨,现在身上还留有去不掉的疤痕!”
“这样的痛苦,我要让玉荷十倍奉还,让她生不如死!”
皇后眸中寒光闪烁,摆了摆手:“上回皇陵一事,收尾得太过仓促,现场留下的痕迹虽清理了,但陛下心思缜密,未必没看出端倪。这时候再对玉荷下手,若再出半点差错……”
对了,”皇后又厉声吩咐,“这事先瞒下来,暂不知会靖国公府,免得父亲大人一时忌恨乱了方寸。现在,还不是对玉荷下手的最佳时机。”
她转向玉瑶,语气凝重:“你近日也需收敛性子,不仅不能动手,还要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若让玉荷察觉我们已经知情,她必有防备,再想动手就难了。”
玉瑶虽心有不甘,但在皇后凌厉的目光下,终究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