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下了一场透雨。
雨从午后开始下一直到傍晚。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傍晚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婉儿正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是皇帝让福海送来的,只有三行字:“漕帮案已了结,赵擎天罚银百万,漕帮暂解封禁,严景明下狱候审。”
红袖端了热茶过来,见婉儿神色沉静,小声问:“婉儿小姐,你的脸色非常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婉儿将信递给红袖:“你先看看这封信,然后给我说说你的看法。”
红袖接过信看了一遍,又思忖了一番,然后道:“皇帝这封信是在告诉你,他既然能让赵帮主和漕帮活,也就随时随地能让他们死,显示了他的掌控力。”
“那么……严景明呢?”婉儿看向红袖。
红袖道:“至于严景明嘛,皇帝对这个巨贪仅仅是下狱候审处理,恐怕将来还会找个由头放他出来吧!”
婉儿笑了笑道:“你看得很准嘛!”
红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都是长期和你待在一起的结果。”
“哦?这话怎么说?”婉儿诧异道。
她接过红袖递来的暖手炉,将它捧在双手中捂手。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你这样的智者待久了,就也有了一些智慧。”红袖笑道。
婉儿低头笑了笑:“我哪里算什么智者哦?”
此时,雨越下越大,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二人进屋去。
待婉儿坐下,红袖低声道:“差点忘了告诉你,落公子中午时来过一趟,见你在休息,就没让我叫醒你,他说……他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婉儿手一顿,抬眼问道:“他去哪儿?”
“他没说,不过他让我转告您,他要去联络些老朋友,时间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便回来。”红袖答。
婉儿默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落英缤要去做什么。
孙师爷的死牵扯出西山大营的郑啸,这是一条很关键的线,也是个突破点。
江湖有江湖的办法,落英缤自有比她更多的手段。
“拿伞来。”她忽然说。
红袖一愣:“小姐要出门?”
“我去送送他。”婉儿道。
……
雨夜里的京城像浸在水气中,街巷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冲刷青石板路的声音。
婉儿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榆林巷。
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她的裙摆已湿了半截,但她走得不急不缓,仿佛这不是去送别,只是寻常的夜行。
锦绣阁别院的后角门亮着一盏小小的风灯。
婉儿推门进去,穿过回廊,在二进院的月洞门前停下。
只见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苏九娘,另一个是落英缤。
两人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脚下放着简单的行囊。
听见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
“我就知道你会来。”落英缤笑了,摘下斗笠。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明星。
苏九娘也微微一笑:“周大人是来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