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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番外一 野草(第1页)

⑤番外一野草

惊天动地的连环杀人案终于被华威警署侦破,以“官方认定”的方式落下帷幕。

表面上,警署赢得了赞誉,署长帕努的办公桌上甚至多了一枚光鲜的奖章。

然而,水面之下暗流汹涌。这起案件牵涉太广,影响太恶,泰兰女中丶慈善机构丶地産商丶警署高层……犹如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块,引发的後续震动让某些人如坐针毡。以及,宋楚河等人在查案过程中的非法取证手段,在尘埃落定後,成了需要被抹平的“代价”。更关键的是,此案最终指向的,是警署内部与外部势力多年交织的罪恶网,焦成虽然折戟,但他身後盘根错节的关系却只是隐入水下。

“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以平息‘各方关注’。”这是上面传达出的最後指令。

于是,破获连环案的三位功臣,转眼成了“破坏程序正义丶干扰案件顺利推进”的“责任人”。一个默契的裁决迅速达成:下放。目的地是远离权力中心丶地图边缘几乎找不到标注的——沙登镇警署。

暑气像一块湿透的热毛巾,牢牢糊在沙登镇坑洼的石板路上。一辆喷吐着黑烟丶散发着浓烈家禽粪便气味的破旧小货车,在老旧的盘山公路上爬行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停在了沙登镇唯一标识着警署的丶摇摇欲坠的木牌子旁。

“嘎吱”一声刹车,震得车厢里一阵混乱的“咯咯哒”。後挡板被粗暴地放下。先是几只行李箱被扔了出来,砸起一片尘土。接着,三个人影几乎是被颠簸着丶推搡着下了车。

宋楚河——即使头顶鸡毛丶鬓角沾着不明污渍,身姿依旧带着一丝残馀的挺拔,只是墨镜边缘挂着一根颤巍巍的白色羽毛,显得分外滑稽。他绷着脸,努力维持着最後一点体面。

阿方原本一丝不茍的衬衫此刻皱巴巴贴在身上,昂贵的白金袖扣沾了可疑污渍。他那张总是透着冷静疏离的脸此刻苍白扭曲,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近乎崩溃。他甚至顾不上行李,正用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用价值不菲的手帕疯狂擦拭着制服裤腿上黏着的几根绒毛和一块秽迹。

班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丶沾满各色鸡毛的黄毛,像个行走的鸡毛掸子。他骂骂咧咧地拍打着身上的土和毛,边拍边朝远去的货车尾灯啐了一口,“呸!”

“咯咯咯——咯咯哒!”

一只健硕的老母鸡从货车後斗遗落的缝隙里奋力跳下,摇晃着肥硕的身体,踱着外八字的步子,在满是碎石和浮土的路面上踱了几步,然後停住。

三人还没从鸡的凝视中回神,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黄狗慢悠悠地从旁边的一条小巷踱了出来。它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又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鸡粪味和汗味。接着,它擡起了後腿,以一种极其标准丶极其自然的姿态,淅淅沥沥丶热气腾腾地撒了一泡黄汤。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宋楚河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丶泛着可疑黄渍的鞋尖,又擡头看看旁边强忍笑意的班迪和一脸“此地不宜久留”表情的阿方,再瞥一眼那只还在原地“咯咯”叫,像是在幸灾乐祸的老母鸡……

“呵……”宋楚河嗤笑一声,不知是笑这鸡,还是笑眼前荒诞的处境。

所有案件结束之後,某天清晨,莱锡唐人街,菜市场。

混合着鱼腥肉臊丶烂菜叶发酵的酸馊以及蔬菜水果的清香味,烘烤着铁皮棚顶。

赤膊的鱼贩漫不经心地刮着鳞,血水混着冰水顺着油腻的案板流下。苍蝇嗡嗡地盘旋丶讨价还价的方言声丶摊贩的吆喝声丶铁盆铁桶碰撞的叮当声……

在靠东头的位置,卤味摊的老板正扯着嗓子招徕顾客。而旁边,王春花坐在塑料小凳上,手肘支着膝盖,守着自己清冷的菜摊。

拉扯了半天,卤味摊的客人还是走了。

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直直地落在那间她菜摊对面铺面——刘晓华的猪肉铺。

油腻发黑的卷帘门落了把锈迹斑斑的锁,门板上还残留着油污的手印。

王春花还记得刘晓华粗糙的手,干裂的嘴唇,局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她们是同在市场讨生活的女人,一个卖肉,一个卖菜,私下里甚至会聊聊自己那不尽如人意的儿女。刘晓华从不提过去,也不多抱怨生活的重压,只是每日一刀一刀,认真地处理着她的猪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王春花甚至偶尔会想,如果自己的儿子能有乔奈一半省心懂事……

“唉……”她叹了口气,伸手拨了拨摊位上有点蔫了的空心菜,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天杀的!造孽啊!”隔壁卖卤味的张大娘突然啐了一口,手里的卤勺“哐当”一声砸在铁锅里,“本来这阵子生意就不好,还摊上个这麽风水不好的地方!晦气死了!当初就不该让那个女人在我们对面租铺子!”

王春花皱起眉,没接话。张大娘却越说越起劲,用卤勺指了指对面的猪肉铺,声音故意拔高,让周围的摊贩都能听见,“现在好了!出了个杀人犯!人家都不愿意来买菜了!我看那母女两个就不是什麽好东西!表面上看着老实,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脏事!”

这话像一根刺,扎得王春花瞬间炸了毛。她猛地直起身,掐着嗓子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不是好东西了?!刘晓华在这开铺子的时候,每天剩的肉,就你拿得最开心!上次你孙子想吃红烧肉,她特意给你留了一块五花肉,你怎麽不说?!只管往里拿,不管往外出的,脸皮厚得比你家的卤猪皮还硬!”

“你胡说八道!”张大娘把卤勺一摔,撸起袖子就想冲过来,“我什麽时候拿过她的肉了!你别血口喷人!”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王春花也不含糊,伸手从菜摊子底下拿出一个塑料袋,“你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拿了肉没给钱,还说忘了带钱包,後来再也没提过!这袋子还是你当时装肉用的,上面还有你家卤味的油星子!”

周围的摊贩都围了过来,有的劝架,有的小声议论。张大娘看着那个塑料袋,脸涨得通红,嘴里还在硬撑,“这……这袋子谁没有啊!你别想冤枉我!”

王春花冷笑一声,刚想再说点什麽,突然看到铺子的房东带着人相看。她心里一沉,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整理摊位上的空心菜,只是眼眶有点发红。

新日报社。

新日社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狭窄的空间里挤着几张破旧的办公桌,电话铃声丶键盘敲击声丶编辑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乱粥。刘颂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鼠标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泰兰女中案”“乔奈”“恩佑孤儿院”等一串关键词,按下回车後,屏幕上却只跳出“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的提示。

他皱了皱眉,又换了几个关键词——“焦成地産器官交易”“段成名受贿”,结果还是一样。页面上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他点燃一支烟,狠抽了一口,烟雾在他眼前弥漫开来,模糊了屏幕上冰冷的提示语。

桌上还放着他在泰兰女中当保安时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他胡子拉碴,眼神里带着点不服输的执拗。

“哟,刘大记者,这是在查什麽呢?这麽认真。”玛哈的声音突然从身後传来,带着一贯的油腻和懒散。他穿着一件花衬衫,扣子没扣全,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雪茄。

知道刘颂在查什麽的玛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年轻的时候,谁不想挖真相丶当英雄?可我们要吃饭,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什麽都强。”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你啊,还是太年轻。当记者的,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才是我们要面对的。这次泰兰女中的案子,上头都打招呼了,别再提了,对你我都好。”

刘颂指尖悬在键盘上,却没再继续搜索。他盯着屏幕上的空白文档,慢慢敲下今天的工作日志——“今日无重大新闻,常规采编任务完成”。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办公室里的人陆续走光,只剩下刘颂一个人。他打开一个隐藏的文档,是之前这起案子的日志记录,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敲下一段文字: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乔奈,记得方思安,记得那些在恩佑孤儿院地下沉默的尸骨。她们的十八岁,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黑暗和罪恶。案件落幕,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仿佛她们从未存在过。

可我记得,记得她在夏祭庆典上抛洒笔记本时的决绝,记得她最後坠楼时,眼里那片破碎的阳光。

文章的最後,我希望大家用野草来纪念她或她或她的十八岁,就如野草肆意生长,生生不息,风吹不止。当然,是在另一个国度。

敲完最後一个字,刘颂关掉电脑,拿起桌上的工作证,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自己。烟盒里的最後一支烟燃尽了,烟灰落在桌面上,像一层薄薄的雪。他知道,这段文字永远不会发表,永远不会被更多人看到,但至少,他为那些逝去的生命,留下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纪念。

出现在这起案件中的所有证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帮凶,也是将乔奈推向死亡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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