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翻涌不定的心绪,将周身的灵力调至掌心,而後极轻柔地抚过宋凛生的面颊。
从前都是师父挡在她前面,这一次她要同师父那般,挡在宋凛生前面。
“是我的错,宋凛生。”文玉一面用灵力滋养着他的心脉,一面动手为他拭去伤口的血渍,“若是你醒着,定然又要说‘小玉不会有错’。”
似乎能想到宋凛生说这句话之时的神情,必然是眉眼含笑丶蓄满温柔的样子。
想到此处,文玉也不由得勾起唇畔。
“但是这次不许和我争了,是我令你的命格一直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势如破竹丶不可阻挡。”
宋凛生的伤口被文玉淡青色的灵力笼罩着,总算是血色淡去丶开始有了凝结丶愈合的迹象。
“可我,偏要阻挡。”
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文玉双唇紧抿,目光深深地盯着宋凛生沉静却又不安稳的睡颜。
文玉小心地擦拭着宋凛生的前额,将那些污浊与碎石一一挑去,看着他恢复如初的精致眉眼,文玉微微笑道:
“宋凛生,其实那天在田埂上我说了假话。”
想起那日宋凛生和她在雨中的田埂上你追我赶,就像是……梦一场。
文玉咬咬下唇,看着眼前似乎陷入沉睡的宋凛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说:“我说的是‘你别说话’,可我私心里却希望你说的更多。”
想起那日她在前头冒着雨飞奔,宋凛生亦是毫不拘礼地紧紧地追在她身後,文玉不由得勾起唇畔。
“宋凛生,我喜欢听你说话。”
若是他醒着,听到自己的话应该会开心吧……
文玉的笑意染上苦涩,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在想什麽呢?
宋凛生伤重至此,又怎麽可能会醒着。
文玉吸了吸鼻尖,勉力将泪意忍住。
师父曾经说过,不是不可以流泪,但是流完眼泪之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
文玉手腕翻动,灵力随之强盛,源源不断的青芒涌入宋凛生的身体,在他周身游走着为其修复伤痕。
宋凛生的脉搏仍在,呼吸顺畅,应是没有性命之忧。
文玉心中有数。
可是,多处的贯穿伤还有肋骨骨折,这些或许要不了命,可对于他一个凡人来说,却并不是能轻易承受的。
文玉心思一动,犹豫着是否要将宋凛生的外伤尽数除去。
从她内心来说,自然是需要的。
可是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宋凛生带来麻烦,毕竟对于旁的人来说她即便再如何医术高超,也不能做到如此离奇。
可她曾听闻夫人讲过,顶尖的医者能活死人肉白骨,就当她是顶尖的医者罢。
她既然担了这许久的虚名,不如坐实。
思及此处,文玉不再犹豫,跳动的青芒自宋凛生的胸腔而入,一寸一寸地将其碎裂的肋骨修复着,而外头那些绽开的皮肉也随之奇迹般地合拢来。
文玉看着宋凛生额前的伤口恢复如初,忽然想起来什麽,匆忙剪了半截缎带将他的额头缠绕起来,仔细地包扎好。
身上的伤口便罢了,可前额的伤口显露人前,还是不要太过明显才好。
做完这一切,文玉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着眼前重新恢复整洁清雅的宋凛生,文玉的内心稍安,总算不至于让他失了颜面。
文玉一手取来洗砚早先备在此处的衣物,从中挑了件霜色的长袍。
前些时日暑热难当,宋凛生又常常在工场中行走,多数时候是尚未怎麽巡查便出了满身的汗。
因而洗砚在医庐中备下了宋凛生的换洗衣物,以防不时之需。
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
文玉竟不知是喜是悲,擡袖将那些碎成块状的旧衣除去,亲手为宋凛生换上干净的衣物。
做完这一切,文玉看着眼前宋凛生沉静的睡颜,忽然有些茫然。
接下来,她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