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箫声仍在继续,而他想做的事却不知如何开始。
穆同两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从在医庐门前起,他似乎就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机,可是文娘子拒绝与他同乘之後,他为什麽不下车呢?
穆同凝眉不语,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若非文娘子,他原本并不喜欢这样喧嚣热闹的场面,既然掉头来了,为什麽不能……
他以为掉头追过来总有时机。
可是游遍街巷不是时机,河岸放灯不是时机,如今洞箫声起,似乎仍不是时机。
穆同一默,他一直等待时机,似乎便是一直错失时机。
想起府衙当中同僚对他的评价,穆同一时失笑。
他哪里八面玲珑,他从来学不会八面玲珑。
侍书候在一旁,看着自己大人面上替来换去丶忽明忽暗的色彩,只提着壶重新为其斟了一盏茶水,一字半句都不敢多说。
自家大人形单影只。
他转目往看去——
桥头却是人影憧憧。
文玉和宋凛生并肩而立,就着他的箫声看着沅水之上往来的花灯和船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连水流也慢了下来,只为能听到此曲终了。
只是戏有开场丶曲有终场,悠扬婉转的乐声在船头岸尾飘荡一圈过後逐渐收拢,而後隐匿不见。
一曲罢,文玉仍有些回不过神。
今日是女儿节,街面上张灯结彩,游船上花香满盈,而来来往往的女儿家更是笑容满面。
可饶是这样欢庆的氛围,也难抵文玉心中莫名的哀愁。
直至宋凛生收了洞箫,倾身向前来,文玉才堪堪回神。
“小玉觉得如何?”宋凛生眼带笑意,面含春风。
在九月的秋夜里,他的眉眼似乎仍是那般温暖。
文玉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宋凛生。
两侧的烛光打在他的鼻尖上,将其照得透亮,似明珠点点。
丝丝缕缕的热气自其间喷薄而出,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得尤为明显,让人避之不及。
文玉唇齿微张,愣愣地答道:“好丶很好!”
宋凛生闻言抿唇轻笑,似乎心情很好,可待他靠近一步还欲说什麽的时候,却叫一女声打断——
“是很好,宋二公子——”
此一声慵懒至极却又不失清亮,在街市上嘈杂的喧闹声中显得尤为抓耳。
文玉和宋凛生立时循声望去,正见一女子在桥中央倚着栏杆侧身过来与她二人对视,另有一白衣男子长身玉立伴在她手边。
那女子生的明艳大气,在桥上拥挤的人流中却能让人一眼便瞧见,实在出挑。
而她身侧相伴的男子也是身姿卓然丶清正风流。
只是……
文玉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在宋凛生面上打量了一圈。
她怎麽觉得,那男子与宋凛生倒有三分相像?
更何况她所唤的宋二公子,是指宋凛生吗?
据文玉所知,宋凛生在家中也是行二……
宋凛生一怔,似乎有些许惊诧之色,见文玉看过来便收回目光与文玉对视。
不待他出声说什麽,那女子便又接着开口。
“我身侧这位公子正想与宋二公子切磋一番,不知二公子可赏光?”
此言一出,文玉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哪有人一上来就要切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