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话零零散散,断而未绝,又很不连贯,反倒听得人一头雾水。
文玉侧目与宋凛生对视一眼,见宋凛生拧眉不语,神情肃然。
她怎麽忘了……
上回洗砚说她带着宋凛生趴人家屋顶是不雅观,眼下她又带着宋凛生偷听,岂不是更不得体?
文玉心中一默,只是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体……便不得体罢。
她安抚似地伸手拍了拍宋凛生的手背,眼神示意他放宽心。
宋凛生轻轻颔首,他知道小玉心中的顾虑,只是他并非是记挂自己的声名。
而是……
若是眼前的人不过是寻常女子,怕是小玉根本没有掩藏身形丶躬身偷听的必要。
小玉从不是爱打听旁人之事的性子。
除非……
宋凛生的眉心越锁越深,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海浮现,令他心中骇然丶说不出话。
文玉见宋凛生沉默不语,只当他已然放下心来,便不再多想,旋即转回目光再次看向湿地上。
与先前说话的那名女子相对而立的似乎也是一位女子,只是她身量颇高又背过身去,叫文玉看不清楚。
仿佛被问住了一般,这名女子默不作声,任由先前那女子呜咽啜泣。
待文玉以为她不会开口之时,一阵凉意袭来,那人带着犹疑的话音混杂着夜风随之响起——
“你……不是恨他吗?他有如今的下场……”
“你该高兴,却在这里……落什麽眼泪?”
话到最後,上扬的尾音已满是不解和困惑。
“我丶我恨他不假,可是丶可是我曾经倾慕于他……”纠结与挣扎并存,肯定与怀疑相伴,先前那女子一番话说的很是艰难。
而相对的这名玄袍女子,显然更加难以置信,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与之正面相对。
文玉虽然隔得远,瞧不清她面上是什麽神情,可从她匆匆迈步的样子来看,也可想见其似听见什麽天方夜谭一般的惊诧。
果不其然,未等文玉细想,那头已然出声——
“爱与恨的分界是什麽?现在与曾经哪个更紧要?”
她话虽说的严厉,语调却更多的是疑惑,而非谴责。
这样强烈的反差,倒让文玉十分怀疑她二人的关系。
姊妹?亲友?还是旁的什麽……
文玉也说不清楚。
先前那素袍女子似乎被这番话问住了,沉默着不肯出声。
“你当真——”玄袍女子犹豫着再度开口,似欲规劝,却未来得及说完。
那素袍女子便骤然出声,“若是爱恨总是分明,从前真能割舍,世上又怎会有那样多人求神拜佛丶以求心安……”
爱丶恨,从前丶如今。
文玉心下琢磨着,难道又是什麽为情所困的妖精鬼怪,在此处探讨入世的哲学。
也难怪,自她冲破结界以来,总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起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看来约莫是同为妖精的缘故。
只是不知是哪路道友……
一旁的宋凛生静默不语,眼看着文玉的脸上风云变幻,他心中的猜想越发得到印证。
若他只身在此,那他不会惧怕任何险境与未知,但此刻他身旁还有小玉……
探查春蓬草一事,本是他职责所在,如今却连累小玉以身犯险——
宋凛生心中懊悔万分。
“旁的不必多言,我只问你——”玄袍女子声线微冷,似极其专注认真,“若要你选,你是要如今的他,还是从前的他?”
此言一出,素袍女子并未立时答话,似乎是被惊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