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撒鱼食的手未停:“理由?”
“说是‘需据实重拟’。”
幕僚顿了顿,“另外,咱们安排在长安府的人递话,刘通判前日试探过李格非,话里话外提醒他莫要追查过甚,以免影响边贸。李格非……没接话。”
章惇嘴角微扯:“倒是块硬骨头。”
他将手中鱼食尽数抛下,看着群鲤争食,缓缓道:“硬骨头有硬骨头的吃法。他不接话,是因为话还不够重。”
“相爷的意思是……”
“告诉刘通判,让他把‘人心惶惶’四个字,做得再真切些。”
章惇转过身,目光落在幕僚脸上,“不是有商贾不敢去榷场吗?那就让几个有头脸的,联名写个陈情书,递到长安府,说边贸停滞,生计无着。再让军中几个老实的校尉,也说几句‘将士忧心,恐遭牵连’的话。”
幕僚会意:“下官明白。只是……李格非若还是不为所动?”
“那便再加一把火。”
章惇走到水榭栏杆旁,望着池中倒影,“去查查李格非在陕西经手的每一笔账目,每一份公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李格非就真那么干净?”
幕僚心头一凛,垂应道:“是。”
裴府西厢。
陆逢时在王氏的房间,正看着她新做的几套婴儿用的棉衣服。
“这料子好,透气。”
王氏见阿时满意,又对苏妈妈道,“就按先前定的样式,再做四套。另备些素布!”
“二老夫人放心,老身省得。”
苏妈妈笑道,“稳婆那边也打点好了,是城南最有经验的王婆婆,接生过上百个孩子,从没出过岔子。”
王氏这才放心。
虽说她也生养过两个,有些经验,但哪能跟这么厉害的稳婆比。
陆逢时看了衣物之后,反倒有些安静。
春祺端着一盅燕窝进来,见她神色,轻声道:“夫人在想什么?”
“在想,时间过得真快。”
陆逢时接过瓷盅,“总觉得张纶案才了,转眼已近九月。逸哥儿要秋闱,我也快生了。”
王氏温声劝慰:“这都是喜事。你放宽心,家里有我和你二叔,外面有砚哥儿,你安心养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裴之砚下值回来了。
她今日回来得早,官服未换,在门外道:“婶娘可方便?”
“方便方便,进来吧。”
裴之砚进来,目光最先落在陆逢时身上,而后看见旁边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在王氏房中坐了坐,说了几句衙门里的寻常事,便起身道:“阿时今日气色似有些倦,我陪她回去歇歇。”
王氏忙道:“正是正是,如今身子重了,是要多歇着。”
陆逢时扶着春祺的手站起来,对王氏笑了笑:“那明日再来陪婶娘说话。”
回到自己院里,天色已有些暗了。
秋日的黄昏来得早,廊下早早点了灯,晕黄的光照在青石台阶上,映出一圈圈暖意。
裴之砚进屋后先换了身常服,这才在陆逢时身边坐下。
“方才在婶娘那儿,你话不多。”
他看着她,“可是身上不适?”
“没有不适,只是……”
她很少蹙眉,平时也都挺乐观,“只是,越是临近产期,心里越是有些没来由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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