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奚枕的脚步顿住了。
他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身体绷得很紧,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
明知是假,可那身影,那笑容。
太像了,像到他心口发痛。
沉默只持续了一息。
他眼底猛地掠过一丝狠绝,并非对幻影,而是对自己。
浮冰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寒芒,一剑斩碎水月镜花。
“滚!”
他低吼出声,不知是在呵斥幻影,还是在警告自己几乎失控的心。
幻影破碎的涟漪尚未散去,奚枕喘息着,以剑拄地,强行支撑住有些摇晃的身体。
药力正不断侵蚀他的意志,一次次斩灭内心渴望的化身,所带来的反噬也绝不好受。
但他眼神却愈发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他知道,幻影越真实,越具有诱惑力,就越证明他走对了路。
布置这一切的力量,在拼命阻止他前进。
师尊一定就在前面。
他调整呼吸,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躁动,再次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踏碎满地的红色花瓣,向着花海最深处、那诱惑与危险的源头,坚定不移地走去。
彼岸花海的幻境似乎感知到了单纯情欲诱惑对奚枕无效,开始变幻出更为精妙,也更为致命的陷阱。
周遭浓郁到化不开的红雾与甜香渐渐淡去些许,眼前的景象如同水墨晕染般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妖异花海,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清冷寂寥的小院。
夜雨淅沥,敲打着松针,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梨花香。
奚枕心头猛地一跳,握紧了浮冰错,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松风煮雪斋?
他第一次和师尊亲密接触的地方?
而更让他心神震颤的是,就在亭台中央,背对着他,立着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
青衣墨发,身姿挺拔如竹,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比之前所有妖娆媚态的幻象加起来,更能攫住奚枕的心脏。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是晦明灯。
但绝非方才那些充满欲望的赝品。
这个“晦明灯”脸上没有任何勾引魅惑的神情,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与疏离,眼神清亮如寒星,却又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霭。
他指尖捻着一朵被雨水打湿的梨花,神情专注,仿佛在研究花瓣上的脉络,周身气息冷冽而纯净,与这夜雨荷塘融为一体。
太像了。
像到奚枕几乎要脱口而出“师尊”二字。
这个幻影没有扑上来,没有软语温存,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本就该在那里,与奚枕记忆深处那个慵懒,偶尔流露出脆弱感的师尊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