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后骤然打断,太子目眦欲裂,熊熊怒火几欲喷薄,“母后!舅父让孤去讨好那老东西!他眼中何曾有过孤这个儿子?!”
皇后难得对太子冷脸,用力攥住太子的手腕,截住他的话头:“休得胡言!岂可对你父皇与舅父如此无礼!”
她目光锐利地逼视太子,递去一个噤声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摇头。
兄长便是连除掉赵王都不同意,那么她们的谋划就绝不能全盘告知。兄长素来稳重,且忠心于圣上,必不会赞同。
皇后转向成国公,面上已换了副温婉笑意,缓和道:“兄长莫在意。琰儿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并非对您无礼。”
成国公轻声叹气,他并非在意太子的无礼,而是忧心太子这般急躁冒进,恐会牵连整个王家,如今的鼎盛之势只怕会一朝尽毁。
“殿下,”成国公拱手谏言,恳切劝慰,“老臣一片苦心,并非让殿下一味隐忍,而是此事急躁不得。帝王家行事,韬光养晦方为上策。”
“如今赵王纵使得势,其一举一动亦在圣上掌控之中。圣上春秋鼎盛,最忌朝局动荡、骨肉失和。殿下当下之要务,乃是静心侍君,增益才德,切不可授人以柄,徒惹圣心猜疑啊。”
父亲曾辅佐当今圣上登基,亲历过上一代皇子相争的惨烈,深知圣上对此等悖逆人伦之举绝难容忍,临终之前,再三告诫过他,万不可卷入骨肉相残之中。
这些年来,太子纵有诸多过失,即便是贪墨这等动摇国本之行,圣上亦是从轻落,无非是顾念父子之情,顾及国本。
只要不触及底线,总留有余地。
可若太子真对赵王下手,一旦手足相残之事东窗事,便是踏破了圣上最后的底线,绝无退路!
王家这一代的荣辱,皆系于皇后与太子之身。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王家便可保世代鼎盛,他方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不负国公府世代门楣。
成国公句句恳切,字字真挚,这片赤忱听在太子耳中,却如针扎刺心。
他身形刚一动弹,皇后按在他腕间的手便骤然力,五指收紧,无声地传递着警告。
随即,又略带安抚地轻轻一捏。
太子强行压下怒火,看来母后之前的担忧果然在理,舅父根本不与她们站一起,幸而母后及时阻止,他才未曾失言。
说来说去,还是他手中无人可用,不得不忍气吞声。
若是禁卫权尚在手中,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听成国公废话连篇。
在皇后目光的逼视下,太子终是隐忍着开口:“舅父言之有理,方才确是孤心急了,还请舅父勿怪。”
成国公面露欣慰之色,摆摆手,“殿下言重了,老臣岂会怪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皇后笑容温婉,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兄长深谋远虑,自然都是为了自家人考量。既然赵王动不得,那便先剪除其羽翼。温恕此獠,绝不可再留。”
“此人手段厉害,权柄在握,门生故旧遍布枢要,更得圣上信重。若放任他与赵王结盟,来日必成琰儿心腹大患。”
成国公似是被这番话触动了利害关键,垂眸不语,面露沉吟。
皇后见状,冲太子递去一个极轻的眼神。
太子会意,顺势接口,语气比方才沉稳了许多,“母后所言极是。舅父,依孤之见,当先断赵王一臂。待其失了温恕这一强援,孤再潜心挽回圣心,徐徐图之,方为万全之策。”
“不过是清除一个碍事的臣子,”皇后此刻口吻决然,不留半分余地,“总不至于伤及天家父子情分吧?”
成国公缓缓颔,目光深邃地看着二人,“娘娘与殿下打算如何做?”
太子见成国公此次未曾出言反驳,甚是高兴,“过些日子便是皇孙的满月之喜,或许这是个机会,舅父看呢?”
话说得含糊,但意思很明显。
成国公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殿下的意思,莫非是想在满月礼上除掉温恕,届时,便将这护卫不周之罪,让刚刚统领宫廷禁卫的赵王担责?”
太子脸上阴冷之色一闪而过,“舅父明鉴!此乃一箭双雕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