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芷一身宫装端庄华丽,步伐优雅,举止气度间已与初见时拿不出成套裙裳的沈家长女大有不同。
目送着沈观芷的身影渐渐离开,停留在原地的姜灼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沈观芷要对付人,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咋咋唬唬地放狠话,而是在与人表面交好后,再慢慢设局,一招毙命。
人这一辈子会说很多话,有些是说给别人听,有些则是说给自己听。
姜灼不怕沈观芷当众的针对,怕的是口蜜腹剑,以姐妹之名准备好陷阱等自己往里边钻。
虽说新政如今风头正劲,但景王毕竟在京多年,母家势力深厚,又有旧政所属的世家官宦支持,现在圣上让景王、襄王双双离开京城,各自前往京畿以东、以西赈灾,分明就是在考察两个皇子的治灾能力。
跟太后走近些,是为了让自己在京中能有所仰仗,但若能跟沈观芷搞好关系,也未尝不是多个保命选项。
但在今日,姜灼也确实对沈观芷起了疑心。
与沈观芷深交多年,姜灼自然不会认为沈观芷会干直接下毒这种蠢事,但沈观芷与太后亲近得太突然,而太后也是在这段时间渐渐开始不适。
以防万一,姜灼还是将景王府送来的静神香,交给了姜府常驻的府医查验。
“这香里的东西,有没有可能跟其他日常的药食混合,从而影响太后的身体?”姜灼紧张问。
“郡主!”府医无奈解释,“且不说这静神香里所使用的材料都是一些常见的香料,这食物相生相克之理,那也得大剂量,在同时间服下,且不说太后宫中饮食都有人专人检查,这熏香所带有的剂量简直微乎其微,除非是庆寿宫中常年累月地焚着此香才行。”
那自然不是了。
据姜灼所知,太后只在沈观芷在的时候,象征性地点一下。
姜灼失望地低下头,但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
赵翊白和赵明景也依次离开汴京城。
按王世衡的说法,京畿以东,士族繁多,人脉关系冗余,需要时时周旋经营,而京畿以西,地形险恶,幅员辽阔,各有各的复杂之处。
赵翊白倒是时常给姜灼写信,说起龙门石窟的恢弘,香山红叶的瑰丽,嵩山云雾的缭绕,姜灼也时时回信,但也只说些京中的见闻和太后的近况。
宫中闲来无事,只有沈观芷与姜灼较上了劲,日日争相去太后宫中报道,虽看着和睦融洽,但明里暗里争锋相对,互相给对方使小绊子。
太后只温和地看着二人作对,时而主持公道劝慰几句,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和李嬷嬷笑看着小辈们的活泼。
太后的病情没有好转。
先只是时常感到疲惫,后来开始越睡越久,到最后终日卧榻,每日清醒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时辰。
但即便如此,太后也没有了往昔的精神气。
饮食,焚香,药膳,衣物,侍从。
姜灼将庆寿宫中所有能查的事物,都查了个遍。
与此同时,陛下也开始更换不同的太医复诊。
姜灼甚至想到了那些炼丹道士声称的长生金丹之法,托了信,向浦城老家索要,但也还在路上。
太后的脸色依旧一日比一日差。
“没有用的,”看着反反复复地为自己折腾劳累却没有结果的姜灼,太后反倒平静笑笑,“人老了,总是会有这一天的。”
“怎么……会呢?”
姜灼僵硬笑着,小心地将太后从榻上扶起。
“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旁的沈观芷一边好言安慰着,一边从李嬷嬷手中接过了汤药,一小勺一小勺地吹凉,送到太后眼前。
“……姜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