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斥开随行的宫侍,沈一元一人走过长街,往谢良宝的寝殿走去,走了不多久,不期碰上贺真在前面。
遥遥地就看见他,青年男人身着一袭泼墨白裳,木簪半束着乌发,身姿清越,光一个背影便能让人想起画着春雨後勃勃生机的写意风景画。
沈一元步伐不由放慢。
贺真这个人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留白太多,展示在人前都是经过精心勾勒的浓淡适度。
沈一元转身离开已来不及,她正要换条路走,贺真却已含笑出声道:“君上去何处?”
“……”
沈一元看向贺真,却发现他将将转过身。
她皱起眉,面露防备,“你不回身怎麽知道朕在後面?”
贺真似乎没看见她脸上的防备,仍然笑眼温和道:“这般近的距离,某不知道才是罪过呢。”
沈一元眉心阴翳加重,“不要再自称某某某了,客气得有点太刻意了。”
贺真怔了下,似乎没料到这能让她动怒,他思索了一番,颔首,“是。”
沈一元心下索然,早知会遇见贺真,她便该坐轿撵去找谢良宝。
“你让开,挡朕路了。”
这个方向,是去谢良宝殿里的。
贺真垂在袖中的手微蜷,面上看不出异常,“君上慢走。”
他侧身,让出最中心的宫道。
沈一元目不斜视,径直从他身前走过,没有给他多馀一丝目光。
贺真垂眸,看见她自身前走过,那明黄的衣摆被风扬起的刹那,宛若有生命般擦过他绣墨竹的衣摆。
衣摆交缠,缱绻的触碰,贺真闭了闭眼,袖中的手掌兀然便蜷紧了。
她走过去,风还没停止,继续卷动他的衣摆,衣摆的方向仍然从着她的背影。
风还在动。
……
沈一元一到谢良宝的殿里,看见他殿中满地的玉剑兰和翠竹时,紧绷了一天的心便放了下来。
她一个人来的,没有宫侍的唱喏和仪仗,很安静地走进了殿门。
正巧谢良宝也不喜欢有人侍奉,所以他背身给玉剑兰浇水,便没注意到身後渐渐靠近的沈一元。
直至腰间环上一双温润手臂,谢良宝方惊了下,而後下意识弯起眼,转身对沈一元笑道:“君上,你来了。”
沈一元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抱着他劲瘦的腰,不由从心底舒服地叹了口气。
“叹什麽气呢?”
沈一元笑道:“想你了。”
谢良宝耳廓微红,低低唤了一声:“君上……”
沈一元笑容加深,“没有跟你打趣的意思,当真想你了。”
谢良宝不由也露出微微笑靥,这一笑,更显仙姿玉貌,绝色无二。
沈一元虽然没正面看见谢良宝的脸,但是相处日久,他们两已经培养出一种默契,能够察觉到对方愉悦的气息。
她深深吸了口气,谢良宝身上愉悦的气息是清新的丶微微凉的,名贵的墨和雨後竹叶混合的味道。
谢良宝鼻端是玉剑兰的香味。
玉剑兰的香实在是浓烈,但他仍然能从中闻到沈一元的气息。
说不出来那是种什麽香,但会让他想起古林里的古树年轮,还有阳光下静谧流深的深潭。
初见她的时候觉得她捉摸不透,阴晴不定,但相处日久,谢良宝发觉,其实只要对她没有坏心,她便很容易相处。
况且她爱憎分明,爱人时爱得沦肌浃髓,那毁天灭地但掩藏甚严的偏爱,每个得到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只是一旦她不爱了……
谢良宝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李长鳞的下场依然在耳边回荡。
那贺公子不久前来此说:“李长鳞一经失宠,便立刻力不能支,吐血後行走不便,已没几日好活。何况那玉蟾宫少有人去,杂草丛生,阴气森森不利养病。他素日嚣张,无人探望,非常凄惨……可失宠侍君下场便该如此。谢侍君,如今整个秀林苑你最当宠,你可得,万事小心呐。”
自小在宫中长大,谢良宝屡见不鲜这些戏码。
那贺公子未必将他当做蠢货看,只是丢下这一句,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