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又只留下沈一元和成玉度两个人。
见了血,成玉度似乎冷静下来了。
他甩了甩剑上的血,迈开长腿,走到沈一元面前。
成玉度面无表情。
沈一元却觉得他比刚才还可怕,心里怵,後退一步,一个趔趄,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稳稳拽住。
就在这空隙里,沈一元居然还发觉成玉度掌心温暖。
她也快疯了。
大家死来死去,都不正常了。
沈一元被眼前荒唐又可怕的景象吓到发笑。
成玉度盯着她,“好笑罢?”
沈一元面如死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成玉度也笑了下,“我干什麽杀你?”
他冷笑,“要是想杀你,我今天就不来找你了。”
沈一元:“大哥,那你究竟要干什麽嘛?让你入宫也不好,不让你也不好,你真疯啦?”
成玉度眼神突变。
沈一元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他,上辈子他们两吵得再难看,她也没这样看过他。
他突然阴鸷地问道:“有我还不够吗?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沈一元?有我还不够吗?皇位丶金钱丶还有我守着你,我到死也守着你,不够吗?为什麽不知足……”
沈一元被他接二连三的问弄得爆发。
她不久前才在虐魂大阵里惨死,如今复生,不亚于地狱恶鬼爬回人间。
此前种种人样,也不过强撑。
如今面对另一只复生恶鬼,更是曾经交颈而眠的初恋师兄,万般情感涌来,她忍无可忍
扬声怒道:“不够,不够,不够!凭什麽要我知足!你以为我是毫无代价的拿到这些的?你爹娘又没死,你兄弟姊妹也不是你亲手杀死的,你一生下来亲友满足,我却孤鬼一世,凭什麽!我就是要!要我要的一切,所有,凭什麽,朕不够!”
成玉度闻言,怔着,明秀的长眸睁大了,似乎想要看清面前的沈一元。
可是看着,还没看清,他漆黑的眸珠却就湿了,他切齿忍了忍,方颤着声线抖出一个字:“可……”
可字没说完,便见沈一元一脸灰心地闭起眼。
她再睁眼,便很失望地看着他。
成玉度木然,对她失望的表情如此熟悉。
他伸出手,指尖要触碰她,却被沈一元凌厉地拍开了。
“滚开!”
她也切齿颤颤道。
却不是他那种为了忍住喉头颤音的用力,而是一种更尖锐的厌恶。
沈一元咬牙,眼眶恨怒地红着,狠冷的声音冰块一样砸上他:“贱丶种——”
这群高高在上,不知死活的贱丶种。
成玉度呼吸一滞。
她要麽是不骂人的,要骂,便戳着人最心底的软肉骂。
霎时间,一阵阵的扭曲,一颤颤的痛楚从心底狰狞地爬出来,胸腔里爆炸一样锐痛,像炸开了一腔的生了剑刃的蠕虫,鲜血的淋漓和尖刻的痛楚剜得人惊魂失魄。
成玉度在沈一元厌恶而冰冷的目光下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近乎失神地,紧紧盯着她,空白的脑中漂浮出许多苍白的情绪。
惊愕,茫然,阴暗,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他原以为能接近和解析她的希望,在此刻终于发现是永不可能的了。
他死也不可能明白,他和沈一元之间隔的不是天道也不是她後宫里的其他男人。
他和她之间,相差的是沈一元在现代社会长达二十年的社会精神虐待,手刃亲族的自我割心,以及到修真界後被信任者背叛的虐待魂之痛。
……沈一元前两世,受太多苦了。
那样的虐待与苦楚,即便是他们这样的相伴长大的青梅竹马丶少年夫妻的感情,都不可能消解的了的。
沈一元的灵魂被生存的苦痛烙下难以恢复的疮疤,这种灵魂上的缺损,是他用自己的血肉也弥合不了的。
然而他已剖出自己的血肉了,然而她厌恶,然而她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