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羽
注:现在回到楔子的时间线
听雪苑依旧静谧,却已成为一座华丽的牢笼。
苑内所有的防御与隔绝阵法已被九澈亲手加强丶重构,无形的屏障如同最坚韧的蛛网,将内外彻底隔绝。这里不再是仙家庭院,而是囚禁魔尊的绝密之地。
柒渊被禁锢在苑中主屋,她的魔元被九澈以无情道本源之力结合狐族秘法彻底封禁,此刻与寻常弱质女流无异,甚至更为不堪——那封印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细密痛楚。
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那片被规则束缚得一丝不茍的景致,目光空洞。身上的魔尊华服早已被换下,穿着一身素净的丶属于仙侍的衣裙,这让她感到一种屈辱的荒谬。
脚步声自身後响起,不疾不徐。
她没有回头。
九澈走到她身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依旧是一身雪袍,纤尘不染,周身散发着无情道大成後的冰冷与威压,与这屋内残留的丶属于她的那一丝极淡的冷香格格不入。
“魔元被封的滋味,如何?”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询问天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柒渊嗤笑一声,依旧看着窗外:“比不得仙君你这无情道,断情绝欲,想必……滋味更是‘美妙’。”她语带嘲讽,刻意加重了“美妙”二字。
身後沉默了片刻。
“为何放弃琉璃心?”九澈忽然问。这个问题,在他冰封的心湖下盘桓了百年,甚至在战场重逢丶将她擒回後,依旧存在。以当时的情形,她唾手可得。
柒渊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为何?那个在祭坛上回头,看到他仙元溃散时的心悸与恐慌,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她用力掐住掌心,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本尊行事,何需向你解释?”她转过头,终于看向他,眼神恢复了魔尊的桀骜与冰冷,“一时兴起,或是觉得那玩意儿不过如此,有何不可?”
她的回答避重就轻,带着惯有的蛮横。
九澈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冰澈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僞装。“是为了救吾。”
不是疑问,是陈述。
柒渊心头巨震,脸上却扯出一个更加妖异讽刺的笑容:“救你?九澈仙君,你这无情道莫非修得走火入魔,开始産生幻觉了?本尊恨不得将你抽魂炼魄,为何要救你?”
“那时,吾仙元溃散,命悬一线。”九澈不受她话语影响,依旧平静地陈述,“你耗尽本源魔元,强行吊住吾性命。”
“那是为了亲手杀了你!”
“你若想杀吾,当时便可动手,何须多此一举?”九澈的逻辑冰冷而清晰,“你放弃琉璃心,转身救吾,暴露身份,仓皇逃离。这,并非魔尊柒渊一贯的行事风格。”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她试图坚固的心防上。柒渊猛地站起身,因为魔元被封且动作过猛而微微踉跄,眼神锐利如刀地刺向他:“你到底想说什麽?”
九澈向前一步,逼近她,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她有些苍白的丶带着怒意的脸。
“吾很好奇,”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探究的冷意,“是什麽,让冷血无情的魔尊,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选择?”
他的靠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那熟悉的丶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让柒渊呼吸一窒。她强迫自己直视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往日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漠然的深寒。
“好奇?”她压下心头的翻涌,红唇勾起,露出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甚至主动又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凉,“仙君不是修了无情道,断了七情六欲麽?怎麽还会对过去的事,对‘故人’的动机,産生……‘好奇’这种情绪?”
她的目光在他冰冷的脸上流转,最终落在他淡色的唇上,带着一种露骨的审视与嘲弄。
“还是说……”
“仙君你这无情道,”
“并非如你所表现的那般……”
“牢不可破?”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九澈周身的气息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那冰封的眸底,极深处,仿佛有什麽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了一丝。但很快,又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寒冷。
他并未後退,也未动怒,只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丶带着挑衅与试探的脸,沉默着。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蔓延。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这一次,被困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