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只有皇室召见臣子的份,哪有亲自上门的道理,不过南安公主向来这个性格,只叫他们该忙什麽忙什麽去,她是来找江抚眉喝酒的。
中秋夜宴之事,她也被卷入其中,江抚眉总觉得有些惭愧,道:“那晚的事情是奔着我来的,倒是连累了公主。”
南安摆摆手,给自己倒上酒:“不怪你,怪只怪承平王那老东西,竟敢算计本宫,我定饶不了他。”
她这话简直逆天,皇室人打嘴仗,江抚眉不敢掺合,连忙转移话题:“还未谢过殿下的信任。”
她指的是被诬赖盗取簪子一事,南安在那时可是坚定信任她,甚至为了这份信任与皇後闹了情绪,对于一个臣女来说,能被如此特殊对待,真是莫大的荣光了。
不料南安笑着摇头:“与你无关,在母後说出谁去过那屋子之时,我就懂了,後宫嘛,玩了几千年,换了百来个朝代,还是那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笑得苦涩,一杯接一杯饮酒,江抚眉劝都劝不住,直到酒酣,她才落下一滴泪:“我的母後,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
有哪个孩子不渴望母亲的爱呢,江抚眉能猜得到,对于一个一直不被母亲喜欢的孩子,来自母亲的生辰礼物意味着什麽,而这样的一份对爱的渴望,却被拿来做局,是一种怎样的伤害,南安,这位一人之下,万衆宠爱的公主,居然也会有如此苦涩的一面。
“殿下,饮酒伤身,就算等不到皇後娘娘的疼爱,你也该珍重自身。”
说着,江抚眉将一盘香梨推到南安面前,这香梨是大福最近爱吃的东西,敦国公府便到处都是,说是泛滥成灾也不为过,与这铺天盖地的父母之爱一比,双颊殷红的南安显得如此形单影只,惹人心疼。
“本宫今日来,其实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的,就是……就是那天宫宴上的事情……”南安显然已经有些醉了,挠着头思来想去,“啊对了,有人想见你!”
江抚眉:“……”
我的殿下啊,你可已经在这里喝了两个时辰的酒了,居然才想起来有人要见我……
那人……莫不是就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
江抚眉无语,只好哄道:“殿下醉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让那想见我之人进来可好?”
南安打了个响嗝:“也好,你这床太硬,我也睡不惯……”
她抱着一盘梨便摇摇晃晃起身,门口就有侍女守护,江抚眉并不担心她,只是看见等在门外之人,却是微微愣住。
门外乖巧垂手而立的,竟是青女。
江抚眉和青女并没有多少交集,几次相遇,都是在歌舞宴席上,但是那日中秋宫宴,南安丢失的簪子却恰好出现在了青女头上,要说真的是她偶然捡到的,江抚眉可不信,但她又实在想不出青女为什麽会在这件事中出现。
南安抱着梨子靠在侍女肩头,大着舌头道:“那天她因为那根簪子进了大狱,是我把她救出来的……我问她为什麽要那样做……她说是为了你……你们聊……我要回去睡觉了……”
送走南安,江抚眉带着青女回到房间,还不及发问,就听扑通一声……
青女已经跪倒在地。
“青女姑娘,你这是做什麽?”江抚眉惊道,连忙去扶她。
青女却不肯起身,而是深深拜倒在地,额头抵着地板,说道:“那日是最後一次排练……我偶然经过花园,听两个宫女说起要栽赃于姑娘的计划,便悄悄跟了过去,她们本打算将簪子放进姑娘的行李之中,届时皇後娘娘派人翻找,便能嫁祸于您,我趁她们不备,拿走了那根簪子,因为我想只有那簪子在别处,才能证明姑娘的无辜。”
她如此主动便坦白了一切,江抚眉的疑惑更深,她不再去扶青女,而是坐到了她对面。
“青女姑娘如此助我,可曾想过自己的结局?”
她这样做无异于当衆打皇後的脸,无论她是否占理,都会被皇後迁怒,轻则下大狱,重则当场杖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知,这一切都是我欠江小姐的,我认。”
江抚眉道:“你并不欠我什麽,若你是在说那日我帮你包扎伤口一事……”
“不是那件事。”
江抚眉:“嗯?”
青女匍匐在地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双手握成拳头,白皙的皮肤涨得通红。
“敢问江小姐。”青女咬着唇,似乎这句话费劲了她全身的力气,“可是姓沈。”
轰!
这话犹如一记毫无防备的惊雷,炸在了江抚眉的耳边。
她豁然起身,死死盯着浑身发抖的青女,“你说什麽?”
“江小姐,可是姓沈?”青女擡起头,满眼通红,“沈庄,的那个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