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在床上醒来,侍女明华对她说,她昨日在地上晕倒了,是她将她扶进屋子,又请了大夫。
侍女劝她,“将军虽生气,可夫人对将军说几句软话,将军那麽爱夫人,夫人又有了孩子,肯定待夫人同从前一样。”
孩子……
她愣愣地摸上小腹,不敢相信这里面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个新的生命。
明华笑着说:“将军知道,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姜满抚摸着小腹,眼神里全无欢喜之意。
“别告诉他。”她冷淡地说。
明华的笑容愣在了脸上。
那一天,她眼神空洞着望着天际,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她在等一个结局,等她的结局。
夕阳渐入绮户,明华告诉她,云岫将这次三千将士遭伏俱失的罪责全都揽下了。
“没有别的了吗?”
明华疑惑地说:“没有了啊。”
她突然嘲弄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倏得流下。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膝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抵挡着抽泣的声音,来来回回只说了一句话,“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她让明华给她煮碗药,明华很听她的话,很快就把药递过来了。
姜满哭了一天,神色并不好看,虚弱如浮萍般倚坐在床上,只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看着褐色的药汁映着今日正好的阳光粼粼。
一只大手猛地将碗从她手中夺走。
那双眼睛曾经坚毅阳光,如今却布满了尘埃与阴翳。
她想对他笑笑,却觉得脸上僵硬,想来笑得不甚好看,于是她柔声说:“将军不必烦心,妾会处理好的。”
他的手快要捏碎了她的骨头,她的脸上又浮上一层笑容,像是曾经的日日夜夜,她对朱腾那样,眼里都是假意的温柔与顺从。
他恨极了她这副模样!
他咬牙,声音低沉沙哑,“为什麽不要孩子?”
“妾怕将军会不高兴。”
时光有一瞬的沉默。他将头缓缓低下,像是个战败的士兵,握着她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缓缓蹲在床前,平视着她的眼睛。
她发现他的眼睛里多了许多阴霾,还有沉甸甸的悲伤,沉得能滴出水来。
“姜满,我没有不高兴,你有了孩子,我很高兴,可是姜满,你知道吗,”他看着她,沉甸甸里的眼里渐渐涌上湿意,一瞬的铁骨柔肠,“若是你不要这个孩子,我们连最後一丝情分都没有了……”
本就是缘深情浅,奈何世事又多磨。
姜满也湿了眼眶,笑得愈发温柔,她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高兴就好。”
她与他之间,试探,欺骗,谎言,仇恨,一条条地交织在可怜的情里,看起来是诸多牵扯,实则抵不过情浅二字。
那药不过是寻常养胎药,是她让明华端着药特意经过他的书房,引起他的注意。
她还是盼着,他能给她这最後的一丝情意。
就如同,她当初盼着他能给她一席安身之地一样。
她什麽都没有了,只有一个他,她总忍不住,在他身上赌一回,一回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