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繁一面对周廷东生厌,也讨厌堕落的自己,一面又沉沦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周廷东会给她交学费,会给她不菲的零花钱,会给她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带她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有舍才有得,她无法判断自己的舍得值不值。
不管她死活的爸妈终于发觉了她的蹊跷,她能继续上学能有处容身不回家,爸妈严肃地问她,可她哪里能说实话,只敷衍了事,爸妈倒是较了真,到学校找她,撞见她上了周廷东的车,事情猜得七七八八,她原以为爸妈会训斥她,但却并没有,他们反而很高兴,觉得她傍上有钱男人是件很正确的事,她爸生平第一次夸她,说,我就知道你对男人有办法。
她其实希望爸妈打她骂她,帮她摆脱周廷东,把她从坑里拉出来,可惜,她的爸妈将她往火里用力推,他们偷偷找周廷东借钱买车丶借钱还房贷,欠的钱根本不是她能负担的,她欠周廷东越多,她就越不能摆脱周廷东,周廷东就是故意放纵她的爸妈对他索取,因为这样,他就能困住她,不放她走。
爸妈甚至多次暗示她,叫她和周廷东尽快定下来,她无动于衷,于是他们瞒着她换掉了她的避孕药,结果,她措手不及地怀孕。孩子就像是长在她体内的炸弹,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孩子不该来,而且为什麽会有孩子呢?爸妈教她用孩子当筹码和周廷东商量结婚,别错失这麽有钱的男人,说漏嘴了,夏知繁才知晓原是她爸妈搞的鬼,更过分的,她的爸妈擅作主张代她去找周廷东要说法,而周廷东果然也不是好东西,他说他不会结婚也不要孩子,逼她去医院流了産。她恨周廷东,恨爸妈,更恨非要读书的自己,是啊,三流大学有什麽好读的呢,把自己搞得又脏又伤,真不值。
後来她遇到了晏行,晏行是和她一样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但他有着她没有的青春肆意,他充满着她没有的年轻张力,他身上散发着她向往的,阳光健康丶积极向上的正能量,这便展开了他们的故事。
和晏行在一起,夏知繁才觉得自己是个年轻可爱的女孩儿,她那时想,如果她是个寻常的女大学生,该多好,她一定会和晏行一起走下去,可她不是,所以在接到周廷东的电话时,她只能回去,回到她不堪的世界。
那晚,周廷东想睡她,刚和晏行度过一个月的她对此抵触,她推三阻四,周廷东一不高兴就用蛮力征服了她,与此同时,发现她身上有别的男人留下的痕迹,他气得打了她,她下身出血了,他送她去医院,检查出她又怀孕了。
周廷东狰狞着阴鸷的面孔差点要掐死她,他知道,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怒不可遏,骂她婊子。在被掐着脖子喘不过气的那一刻,夏知繁以为生命真的要到头了,不过竟是绝处逢生,周廷东不要她了,她重获自由了。
虽然再次意外怀孕不在她的预料,但因这孩子,她摆脱周廷东了,她对意外而来的孩子不无感激,而且,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她不想再残忍地从自己身体里剥除掉第二个,这次的孩子,父亲是晏行,晏行,那个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人,生下晏行的孩子,或许不糟糕。
养好身体,顺利毕业,夏知繁离开了哈尔滨,她去了从前想去的南方。因为怀着孕,後期要面临生産育儿的问题,她不能找正式的工作,只能打短期工过渡,幸好她存着钱,够她一段时间的生活。她看到一家烤肉店招服务员,工资一般但包吃住,她就去了。烤肉店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老夫妻早年丧女,把夏知繁当作了女儿对待,自此,她的生活越过越好,合漪出生後也喊他们一声公公婆婆。
————
“吃芒果喽,诶,廷东人呢?”晏母走出厨房,端着晏父切好的一盘芒果,“小繁,晏行他舅走了?”
“……嗯。”夏知繁精神恍恍,手心捏出冷汗。
“怎麽不多待会儿呢。”晏母嘀咕。
“好好吃啊。”合漪用牙签叉起一块香甜的芒果肉喂进嘴里,问晏母,“草莓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晏母笑眯眯地看着孙女,“你爸现在正洗着草莓呢,很快就可以吃了。”
——
当晚,夏知繁和晏行睡在床上,她辗转反侧了半宿,至深夜终于耐不住坐起了身,默默叹气。晏行也没睡着,抚上她的後背,“到底怎麽了,我看你从下午开始就心事重重的。”
她决定要让晏行知情,不能让他蒙在鼓里,不然他也太可悲了,她怕如果她不说,万一他以後知道了,会怪她的。
房间里很黑,黑得很有安全感,她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麽?”
“不是什麽好事。”
“你说。”
“我和你舅……”每坦白一个字,于她都是煎熬,“以前认识。”
“怎麽认识的?”晏行惊讶,“哦,我舅在哈尔滨开公司的。”
“我被他包养过。”
“……”
夏知繁将原委一一诉尽。
等了好久好久,晏行都没有说话,夏知繁忍不住开始落泪了,她的鼻子塞住了,只能靠嘴巴吸气吐气,真难受,眼泪落得更多了。晏行的手从後捂住了她的双眼,将她扣进他胸膛,他声音压抑沉闷,“别哭。”
他理她了,她不禁抽泣地更大声,转身投入他怀中,抱着他哭,突然又想,他会不会嫌弃她呢,她猛地弹开,说,“我们还没有领证,你现在後悔还来得及,如果你後悔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分开吧。”
他不答反问,“你呢,你後悔了吗?”
她泪眼朦胧地看他,其实看不清他,房间里太黑了,她视线模糊,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
他说,“和我在一起,让你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她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尽管他言语正常,但他浑身骨头都觉得刺痛。
“你知道他,周廷东,早就结婚了吗?”晏行说,“他大儿子都读高中了。”
也就是说,周廷东与她纠缠时,是已婚已育的状态。
……
夏知繁冷冷低笑,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很恶心?我真是一个好恶心的人。”
“不,没有。”他咬牙,“我承认,刚听你这麽说,我很震惊很愤怒,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这种该死的感受,但是,我以前就猜到你有过去,只是没想到你的过去是我的……舅舅。我不可能对此欣然接受,可是你能坦白地告诉我,这就够了。”
“都过去了。”他抱住她,尽管他心里仍在翻腾不休,“我们的日子在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