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街221b号。
自从华生医生极具文学艺术性的传记小说出版後,每天都有记者在门口围追堵截,更有粉丝试图一睹大侦探风采。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麽人从这里路过都不会显眼。
将目光从激动的人群中收回,威廉转身走入一旁的暗巷。
最後一丝馀晖已落,天色昏暗阴沉,月亮在厚重的云层後若隐若现。暗巷中缺乏灯光照明,这让威廉的表情更加模糊。
“这次选拔获得了最大的成果。”
他擡起眼,他的同伴们正在黑暗的更深处等待他的到来。
威廉伸手将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宽大的帽檐阻挡了光源,让他的上半张脸更是陷入阴影之中。
“接下来,我们来消灭那些无法被警察和司法机关消灭的特权阶级的恶魔们,让他解决那些事件,向全世界宣扬贵族的腐败。让他成为使光明照进[黑暗]的英雄——夏洛克·福尔摩斯。”
云层被伦敦上空潮湿阴冷的风吹散,月光投向地面,照进暗巷。他们背对月光,向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
威廉想起霍普在事後说的:
“我到的时候,那个畜生已经死了。”
德雷伯伯爵究竟是被谁杀死的?而且还是那种极其残忍丶羞辱与报复意味极强的死法。
威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推断这是玛蒂娜小姐做的。因为他没有亲眼见过被玛蒂娜杀死的受害者。所有被她处理掉的人,都在名义上存活于这个世界,实则无声无息地湮灭,贵族的丑闻也因此被遮盖。这是她的任务。
除非这不是她的任务,而是她出于自己的主观动机杀死德雷伯伯爵。
可是为什麽夏洛克·福尔摩斯没有“推理”出第一个凶手呢?究竟是他推理不出,还是他推理出了却故意为大小姐隐瞒?他出于什麽目的为她隐瞒?
这让威廉在决定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选项时犹豫了很久。
卡文迪许小姐,实在是太擅长给他出难题了。
想到这里,威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阿尔伯特。
还有阿尔伯特哥哥,对卡文迪许小姐的关注未免过多了。
——看样子,她给他们出的难题还远不止眼前的这些。
*
对于莫里亚蒂们的心思,玛蒂娜并不知道,也不在乎。
麦考夫的办公室里,玛蒂娜难得心情平和地面对他。
“福尔摩斯家族又出大名人了。”
她还有心情调侃麦考夫。
对于玛蒂娜多馀的调侃,麦考夫一贯以来的态度就是无视。
他坐在办公桌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上那本硬面封皮的书,从封面标题上扫过的眼神有些微妙。
《绯字的研究》。
关于一向猫厌狗嫌的弟弟在这本书里被描绘成大英雄这种事,其实麦考夫很想找机会调侃一番,或是当着夏洛克的面,以一种委婉的口吻取笑他。但是在面对这个曾经算计过夏洛克丶甚至这次也给他下了绊子的女人时,麦考夫并不想多说什麽。
“玛蒂娜,德雷伯伯爵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被他询问的对象正在毫无边界感地参观她早已来过无数次的办公室,仿佛对从前数年里她从未关注过的一切忽然感兴趣起来。她站在他的书柜前,一本本地仔细观察书脊上的文字与标签,打开书柜门,伸手触碰书柜中的摆件。
能够被麦考夫摆上台面的东西,必然不涉及真正的丶难以见人的隐私。但是书柜门是一层屏障,将里面能够展现他精神世界一角的东西封存在里面。当她打开柜门去触碰里面的东西时,麦考夫还是感到一阵难言的丶轻微的丶如隔靴搔痒的被侵犯感。
“怎麽可能。”
他得到惊讶似的反问。
“小侦探不是说了吗?真凶可是那位公共马车夫霍普先生。”
她的手指从起伏的书脊处一本一本地掠过,像拨动琴弦那样。很快她又对这里失去了兴趣,走到他身後,面向他身後那扇窗户,眺望被局限在窗户边缘与建筑物线条间那一小片漆黑的夜空。
麦考夫对于玛蒂娜装模作样的反问并不意外。
即使是因为未婚妻受到了那样程度的虐待与迫害,但对于一个男性而言,他也不会在报仇时将其阉割以泄愤。麦考夫太清楚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的心理。他们拥有共同的器官,所以当他人在这一方面受到伤害时,他们自己也会在精神上産生幻痛。这种精神联结要强大得多,至少比他们对女性遭受性迫害的共情要强大百倍。
也许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妻女遭受侮辱而愤怒,但他不会将仇恨投射到对方那个和自己共同的器官上,即使那是作案工具。
会将这种仇恨投射到这一特定器官并将其阉割的,更像是他面前这位正在装无辜的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