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迎想的没错,他确实多了一个师姑。
几日相处下来,一老一少投缘极了。
她两千多岁,不像其他小辈,怕性情暴烈的丘林风怕得要死,调皮且机灵,丘林风经常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像你娘,不像你爹,他古板矜持,不讨喜。这样甚好甚好!”
他被师姐带大,自觉作为娘家人,如今看师姐孩子,越看越欢喜,高兴极了。
聊过后,安排好了一切,丘林风并未再过多安慰她,他宽大的袖袍随意一挥,不容置疑道:“去闭关吧。”
修真界,实力为尊。金丹未成,在这苍澜剑宗的内门,不过是根基浅薄的幼苗,纵有千般疑惑、万种情由,又能如何?
不如沉心静气,凝练金丹,方是正途。
姜回月心中了然,甚至带着一丝激动。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深知丘林风的性情,这般安排,正合她意。
若是投缘,哪怕相交甚少,也能自在欢喜。
按照常理,内门弟子不到金丹,仍需住集体宿处,上那些由金丹、元婴执事讲授的启蒙课业。
但丘林风是何等人物?
堂堂剑峰长老,半步飞升,岂会让早已化神修为的姜回月去听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基础?
那无异于对牛弹琴,更是浪费彼此时间,当下大手一挥,“我给你安排一间单人宿舍,你先去闭关,不突破金丹不准出来。”
姜回月对他的安排很赞同,“是!”
姜回月应声,丘林风揉了揉她头,带着长辈的关切,说出自己想法:“你父母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当年仙魔大战,二人在战场上都未怎样,怎么可能在九宫下落不明?”
他心下已经有了判断:“看你此番遭遇,九宫又有内乱,人心向来动荡,浊欲恒生,由此魔王它们才不断复苏……他们肯定别有安排。”
他长叹一口气,扫过桌上的酒壶,将一个纳戒递给姜回月,“此中有灵石十万,灵器阵盘丹药若干,你不必节省,好侄女,毁道重修不是一件好事,但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来到苍澜。”
他意味深长,姜回月自然心领神会。
“您放心,我亦有机缘,一定不会因为这个生出执念。”
“……更何况,如果不是这样,我如何和您遇到。”
丘林风满意点头,露出一个慈爱的笑。
师姐和君师兄,亦是他心中一个久久的结。
如今心结解开,他也隐隐有所感,想必可以继续闭关突破。
看姜回月转身离去,步履沉稳,道袍下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消失在殿门外的光影里,丘林风不由得赞赏更深。
殿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殿内的光线似乎也随之黯淡了几分。丘林风脸上的淡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凝重。
他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静室内格外清晰。
…
姜回月没有去立刻闭关,而是去见了沧庭。
师兄甚至为雪魄兰换水。
此灵花常开不败,兼之有剑尊灵力滋养,现在还新鲜芬芳。
姜回月知道他已经察觉她的踪迹。
她也乐得配合他,故意蹑手蹑脚,过去捂住他的眼睛,压低嗓音,“剑尊,你猜我是谁?”
沧庭道:“我的心上人。”
姜回月略有脸红,被他捉住手,轻声问:“成日饮酒,可还受得?丘林风是个酒疯子,我不许你这样。”
姜回月嗔他:“你是不是说我师叔,啊不对,说我师尊坏话?”
沧庭道:“若你答应我一开始提议,入我门下,如今师叔便是师叔,不会轻易叫错。”
他这话听着有道理,其实不讲道理。
姜回月说:“那我该叫你师兄,夫君,还是师尊?简直乱了套了。”
沧庭听到“夫君”二字后忍不住手指蜷缩,只不过很好地按捺住,“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用得着和我商量?”
这话里带着的纵容却很让人心里熨贴。
他比起九宫之时,到底多了些亲和和少年气,说话更直接,威严少了,亲近多了。
但是姜回月一切都理解,在九宫上,那些飞升前辈,没有一个好惹的,成雪期本就年纪比他们小,再不威严冷肃一些,如何执掌九宫,整顿其中事务和人心。
她如今下界一趟,有了许多新的想法,可不会觉得九宫是一片仙境桃源,甚至就连许多事,都获得了答案。
譬如以前,一直纳闷为何九宫还会有内乱,只觉得是诸位前辈性情不合,现在却能面不改色说出“为了凤凰骨和利益”的推断。
她拉住沧庭的手,认真道:“师兄,这一遭我也算知道了,你九宫之上确实辛苦,既然辛苦,免不了严肃,如何和我卿卿我我,所以下界一趟,我也要更体谅你,心疼你,对不对?”
“别的话我尽数不问,你只管时机恰当时再告诉我。我马上要去闭关,重铸金丹,等我出关时,第一时间通知你。”
她这话说得太乖巧,简直让沧庭幻视仍是金丹时的她。
距今现在两千余年,怎么还觉得恍惚昨日?
他想起来,只觉得满胸满腹都被一种酸胀的“疼惜”涨满,哪还有俗世中所传太上忘情的冷漠模样?
那时候她刚刚失去父母,迫于计划,谁也不能告诉她些什么,这原本也正常——就连丘林风,也是到现在才能通过蛛丝马迹,确定些想法,诸如自己师姐还在人世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