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可怜,也不哼唧,老老实实。
她安抚地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七七身上,七七是师兄成雪期心头血所化,但此刻这实实在在、源自高等灵兽的威压……
倒是奇怪。
罢了罢了,她的大脑已如满弦之弓,再难分神细究这些异常。
或许正如阳羡书生所说,世间一切自有因果,现在去强求追问,也追问不出个所以然,谁也不会告诉她,她钻牛角尖寻思这些,没什么用,还会让自己一天到晚担惊受怕。
筑基期就做些筑基期该操心的事情罢。
这样想着,姜回月压下疑虑,收拾心绪,处理好刘安那个地缚灵后,便踏上归程,毕竟那老妇的亡魂还等在那。
她马上赶了回去。
屋前,阴气沉沉。
老妇人的亡魂依旧在原地徘徊,执念不散。
姜回月上前,面对老妇那呆愣的目光,虽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出残酷的事实:“您的儿子已经遇险落下山崖,您还是尽快去投胎吧。”
话音刚落,老妇浑浊的魂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姜回月镇定而又谨慎的旁观,按照常理,执念不化的亡魂最易变成厉鬼作祟,她还是需要做好防范。
只见老妇灰白头发散乱,喃喃几句,“要不是……要不是我们被夺走了田,怎么会……”
她浑浊的眼眶中溢满泪水,姜回月转瞬明白了什么:
看老妇人一家居住的房子,还算齐整,并不像贫寒交迫了几十年的情况,此地也有可以谋生的手艺,刘安哪怕贪心,但是就像她之前猜的,没有机会,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去当货郎。
这几天探查青石县,县民均衣着艰苦朴素,祠堂雕像却非常隆重,非常不协调。
想来苛政猛于虎,税收也好,贪官也罢,正是其中的关键。
阳羡书生说此地人祸未除……
妖狐已解决,刘安已封印。
人祸却仍未解决。
姜回月叹口气,正色,收敛思绪。
她深知化解亡魂的执念、劝她早日投胎才是关键,于是迅速整理了语言,用老妇能听懂的、能接受的浅白话语劝道:
“大娘,你儿子意外坠崖,也有他自己贪心的原因在其中。你现在执念太重,再不去轮回转世,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当个厉鬼,每日想的就是儿子如何惨死、儿媳如何被羞辱的事情,何其痛苦?”
“我知道你想报仇,之前我已经答应你,会替你查明白这些事情。我看你孤身一人带大儿子,一定不容易,其间几十年辛酸苦辣,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的。但是请你按下愤恨,你没有这个本事报仇雪恨。可我不一样,你也看到了我的本事,这里的狗官我一定会替你好好收拾他们!”
“你去投胎转世,下辈子投胎,也好和自己早逝的亡夫等一众亲人x相见。”
老妇猛地呆住了,她捂着脸呜呜哭起来,瘫倒在地。
明明是魂魄一缕,看起来却如此心酸。
她嘶哑着乱叫,又指着隔壁房子——正是那地痞流氓赵癞子的家,调戏她儿媳,气死了她,让她儿媳自绝。
姜回月道:“赵癞子已经被亥祸弄死了。你儿媳怨念深重,用剪刀自杀了,你则活活气死,那老母猪啃食你俩的身体,怨气入体发了狂,将赵赖子迷惑到后山,生吃了。就连那些散播你和儿媳谣言的僧侣,也被亥祸蛊惑,身亡。”
她叹口气,“你儿媳怨气已了,老太太,去投胎吧,别因为这些恶人,坏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她走上前,将老妇人搀扶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妇身形摇晃,干瘦的魂体竟缓缓屈膝,对着姜回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随着这一叩首,这缕执念仿佛终于找到了解脱的出口,她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稀薄,点点微弱的幽光从她们身上逸散开来,如同风中残烛,带着无尽的凄苦。
两颗珍珠大小、氤氲着灰蒙蒙雾气的珠子,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她消散的位置。
这便是亡魂泪。
唯有遭受极致苦难、含恨而死化为冤魂后哭泣的泪水方能凝结此物。
这老妇人和儿媳受尽无妄之灾,死后无怨无恨,凭着对她承诺的信任,只求解脱。
虽然作为修真之人,她知道这是因为刘安上辈子救过二人,今世刘安还有修行缘分,作为上辈子欠下因果债的二人,自然要配合他。
但是……
真真假假,不过一生,
这辈子的委屈难道是假的么?
姜回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住这两颗冰凉刺骨、蕴含着无尽悲伤的珠子,收入囊中。她长长叹了口气,心头仿佛压着千钧巨石,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二人遭遇了那么多无妄之灾,但是,从始至终并未真正做过任何祸害人的事,心性纯善,想来可以投个好胎。
姜回月叹口气,心情沉重:
此地人祸,她既然承诺,就一定会出手!
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时,传讯符动,丘迎激动的愤怒声音从中传来,“师妹,此地异事,根源非在精怪,而在人祸!”
姜回月心神一凛,道:“师兄,你在哪,我马上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