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良:“可惜可惜!如果他这辈子拿着钱财和酒肉回家,倒也衣食无忧。可惜那妖狐骗他,教他不满足那些钱财,辗转再寻阳羡书生,真是可怜。”
抚琴女子:“一辈子又一辈子,如何解脱,可怜了他这辈子的老母和妻子。”
姜回月自己道:“无事,那本是他前世所救治之人,倒也不欠因果。”
书生道:“哪怕是神仙转世又何用,也已经沦为地缚恶灵,只能麻烦路过修士,将其封印,以免得害了旁人。”
众人齐声道:“真是贪欲如刀。”
…
姜回月神识飘荡上空。
这景象和对话像一场古老的戏。
三人宴饮之辞又似评书。
明明白白,叫她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这刘安本是个僧人,看起来似乎也有求仙问道的缘分,尤其与妖修缘分深厚,救过阳羡书生的后辈,但是缘分既然深厚,不论是善缘还是恶缘,便都找上门来,那灰白妖狐,自然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阳羡书生的宴饮,对于妖族来说,似乎是神丹妙药一般的存在,惹得灰白妖狐惦念。
由此追寻他的前世到了这一世,在青石县为非作歹,兴风作浪,便是其精怪祸之根源。
只是可惜,刘安本可以借妖族大能脱离人间苦海,斗转轮回,不必再在凡间,唯有一点大敌——
贪欲太盛!
前世今生,皆败于此。
只是,神仙转世,又是什么意思?
姜回月感到不解。
她是知道的,万年以前,神佛隐世,人道大兴,只有修士修行悟道成仙,哪还有什么上古神仙转世?
假如真有神仙,为何不诛灭魔刹,要知道,就连唯一被天道允许维持世间运转秩序的古神凤凰,也只能借助人修,而非自己直接斩除魔刹。
时间感在此刻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醒酒后的许三良又饮了许多酒,再次醉倒在地,鼾声如雷。
书生也显露出醉意,眼皮沉重。
那抚琴的女子见状,停下琴音,款款起身,面容陡然一变,竟又变作一张狐狸面,换了个人似的,对着姜回月的肉身福了一礼。
她开口欲言,声音娇柔却带着一丝幽怨。
她说:“妾身心中亦有一位倾慕之人,日日思念。此刻郎君已熟睡,敢问姑娘,不知可否……请我那心上人出来一见,以慰相思之苦?”
这是哪出戏?
她明明是书生的心上人,在这里幽怨如诉,说自己还有心上人。
姜回月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只听醉倒的许三良说:“哦?你是否要考我们这位新客人情关?哈哈,这很好!快请他出来相见吧!”
女子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也学着书生的模样,张开樱桃小口——
一个身着白袍、气质如霜似雪的男子竟从她口中走了出来。
竟然是沧庭模样?!
两人目光相接,情意绵绵。
那男子声音如凿冰锲玉,颇有学识,坐下后便与抚琴女子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话题竟是炼丹之道。
更让姜回月心惊的是,他们所谈论的丹经要义,正是她曾经翻阅过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些艰深典籍。
此刻经由这男子深入浅出、见解独到的阐述,许多关窍豁然开朗!
这巨大的诱惑力,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让被禁锢在幻境中的姜回月意识也不禁被吸引,心神摇曳,竟有些沉醉其中,几乎忘了自身处境。
恍恍惚惚间,屏风后熟睡的书生发出几句模糊的呓语。
女子立刻起身,温婉地为他拍背安抚,直至书生彻底沉沉睡去。她与书生在屏风后相依歇息。
这时,那高傲男子看向姜回月的肉身和醉倒的许三良,道:“在下心中亦有一位挚爱道侣,为我未婚妻。于修行一途见解精深,每每令我茅塞顿开。不知可否请她出来,与诸位相见论道?”
姜回月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从丹经的领悟中挣脱些许,刚想凝聚心神,拒绝这无止境的轮回,又听地上那许三良醉醺醺却无比顺畅地接口:
“好啊!这很好……嗝,快请……请尊夫人出来一见!”
灵秀男子欣然一笑,也张开口,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被他请了出来。
姜回月怎会不认得,那分明是九宫时的自己——
青衣姜回月仪态万方,先是对众人施礼,随后竟又从自己口中取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
她一边舞剑,身姿翩若惊鸿,一边开口阐述自己对剑道的融合见解,言语精妙,直指本源。
那剑法路数、丹道理念,竟让姜回月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又仿佛是她内心深处曾模糊向往的境界!
巨大的吸引力再次袭来,她的意识几乎要被这精妙的论述完全捕获。
姜回月察觉到神魂异状,碧海丹心令她头脑澄澈,她索性假意更加投入,暗中却将全部心神凝聚,如同一柄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向这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