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仿若弹指一挥间,又似千年之久。当李泽终于走出那扇厚重的铁门,重见天日之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起头,仰望着这片阔别十年的天空,那高远深邃的蓝,带着一丝不真实感。
头两年在监狱里,他时常被噩梦惊醒。
梦里,有时是程雨晴娇羞的脸庞,有时是他与她缠绵的美好回忆,有时又是她在他身下求饶的淫靡景象。
但最终,无一例外都定格在他出车祸那天,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可怕情景。
那些梦境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切割着他残存的神经,让他痛不欲生。他悔恨自己当年的一意孤行,更痛恨命运的捉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不再那么频繁,那些曾经鲜活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了轮廓。
铁窗外的世界变化日新月异,而他身处囹圄,就像被遗忘的角落。
他从最初的怨恨不甘,到后来的麻木接受,再到最后一任由时间冲刷所有的爱恨情仇。
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封闭空间里生存。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想起程雨晴,想起那个让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那个曾经纯洁无比,最后被他扭曲的爱意所绑架的女人。
如今,他终于自由了。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高楼大厦比十年前更高更密了,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新能源车代替了老旧的燃油车,无声无息地穿梭着。
人们手里拿着的手机变得更薄更大了,每个人都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快滑动,脸上挂着他看不懂的表情。
他现自己像一个刚从原始部落走出来的人,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茫然和无所适从。
他身上穿着十年前入狱时的那套旧衣服,虽然已经洗得白,但依然是他最体面的一套。
头剪得短短的,那是监狱里的统一型,显得他的脸更加瘦削,眼神也更加沉郁。
他曾经是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公子,如今却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幽灵。
可他心里总有一个名字,像一道不灭的火光,在黑暗中指引着他。程雨晴。
她还好吗?
她有没有结婚?
有没有孩子?
想起程雨晴,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是爱,是恨,是愧疚,是占有欲,是这十年里支撑他熬过漫漫长夜的唯一寄托。
他曾想过,她可能已经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把他这个曾经的“恶魔”彻底遗忘。
又或许,她也过得并不好。毕竟,他入狱,李家倒塌,多多少少都与她有些关系。他不知道她会恨他,还是会怜悯他。
……
出狱前夕,李泽就收到了一张从遥远国度寄来的机票,信中是母亲温润的字迹,告知他她在那边一切安好,希望他能过去与她共同生活。
那一刻,李泽的心弦被触动了,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飞向那个避风港。
然而,一个名字,一个面孔,却如影随形,让他无法真正放下——程雨晴。
他多番探听,寻访着程雨晴的下落。曾经无所不能的李家公子,如今只能小心翼翼地托人打听,才终于拼凑出她大致的生活轨迹。
终于,在距离机票上的起飞日期所剩无几的某一天下午,他在一所小学门口停下了脚步,混入那些焦急等待孩子的家长之中。
他刻意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靠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半掩在斑驳的树影里。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既紧张又期待,更多的却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