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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1页)

曾秘书的房间在一楼,上次走时忘了关窗,秋雨噼噼啪啪打在扶疏泛黄的枝叶上,水花还溅落到窗台、地板,所幸房间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因而未造成什么损失。

郁宁上前关窗时,目光落在别墅外被雨幕模糊的景致上,一股难言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只是快得抓不住踪迹。

“喀嗒。”

一声轻响拉回他的思绪。是曾秘书将放着饭菜的托盘放在了桌上,随即又细致地反锁了房门,这才朝郁宁走来:“谢谢你帮我关窗。”

“没事,举手之劳。”郁宁没有摘他的口罩,显然并不打算吃这顿饭,“我什么时候能上去?”

“再等十分钟吧,有些人还没吃上。”曾秘书温和道,“趁这个时间,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刚才被打断的问题,就是对方何必冒险帮他,既然多年在徐庚身边,想必是深受信任、地位稳固,曾秘书有什么必要帮他们这些外人?

“因为我不是帮你,是帮徐星沅。”

“什么?”郁宁略感愕然:徐星沅去拍短剧的时候,他也刷过几部,剧里少爷一失联,不是追求真爱就是偷偷被下药生孩子去了,因此,他原以为此行至多是见证一场家族闹剧,没觉得他会真有什么生命危险。

——不管是不是练小号,总还是亲生的吧?虎毒不食子啊。

“徐星沅的哥哥叫做徐星瀚,比他大十二岁。而徐星沅本人,直到二十一岁才被父母正式公开身份。你想过为什么吗?”

时间紧迫,曾秘书也没再做任何迂回,单刀直入道,

“他是亲生的,只不过徐庚夫妇生他时,就没考虑过他要怎么活,他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类似于‘医疗包’的东西。”

曾秘书的语速平稳,每个字却都像浸透了窗外的冷雨,

“徐星瀚患有‘获得性骨髓造血衰竭综合征’,这种病意味着患者自身的骨髓无法生产健康的血细胞,而对他人捐献的干细胞排异率极高。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案,是使用亲兄弟姐妹的骨髓干细胞,匹配概率超过九成。”

“国外的一个私人医院提议做‘定向设计’,也就是基因筛选后的试管婴儿,确保脐带血可用。”

“徐星瀚十岁发病,十二岁时,徐星沅出生。徐庚拿着他的脐带血,给徐星瀚做了第一次移植手术。”

“徐星瀚的身体多年来孱弱到极点,反复复发。”曾秘书的呼吸重了几分,

“因此,徐星沅小时候被关在四楼那个精心布置的‘温室’里,饮□□细,照料周全,却通常不允许他踏出别墅、甚至房间半步。他不能有任何磕碰,不能有任何意外,因为他必须保持绝对‘完好’,随时准备为他的哥哥提供下一次‘补给’。”

“他五岁时,哭着向我求助,我选择了无视;十七岁那年,他再次恳求我,我又一次匆忙离开,让他躺在国外的医院里独自熬过手术和恢复……”

曾秘书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臂,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只能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对抗着内心汹涌的自我谴责,

“今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抱着我儿子,我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了。”

雨声敲打着玻璃,衬得室内一片窒息般的寂静。

“他……十七岁那年,在国外?”片刻之后,郁宁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间干涩得发疼。

“是,加上休养时间,他十八岁的生日也是在国外过的。”曾秘书点头,“其实他也就是两年多以前刚回国。”

“……”

郁宁想起他质问徐星沅为什么没有在《蒙面舞王》认出他,诘问他“如果你真的努力在找,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那时徐星沅被问到哑口无言,迟疑半晌,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明明只要说出真相,那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在郁宁备受煎熬的岁月里,徐星沅同样深陷于人生的晦暗时刻。

可是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想向他暴露自己的脆弱,还是在郁宁衡量他真心的关键时刻,不愿用悲惨遭遇为自己博一丝一毫的同情分?

郁宁垂着头,脊椎几乎弯成一道脆弱的弧线。偶有一颗滚烫的水珠猝不及防地砸落在裤子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而他只是闭紧双眼,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所有声音都用力咽回心底。

“……你还好吗?”曾秘书看见郁宁这么强烈的反应,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却也是欣慰又庆幸,递来一叠纸安慰。

“……也不用这么多。”郁宁用手背迅速抹去眼中的湿意,看见那一沓纸,倒是情不自禁微笑了下,看一眼手机说,“九分半钟了,我能走了吗?”

曾秘书没想到如此情绪下,他竟还分神掐着时间,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往他手里塞了把钥匙道:“行,有事随时联系!”

郁采萱也发来消息,说派了人在别墅外不远处等着,只要郁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不惜强闯徐家要人,让他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可以理解为好心,也未尝不能解读为——假若郁家这位尚未正式认祖归宗的小儿子,初次露面就捅出娄子,对几位姐姐而言,或许反而是种筹码。

郁宁对此只是一笑,并不在意。他将手机塞回制服口袋,扛起那套园艺设备,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

正如曾秘书所说,此刻别墅内人影稀疏。大部分佣人正聚在一楼用餐,少数留在各自房中,郁宁一路无阻,顺利抵达四楼。

这栋别墅真正用于居住的有三层,四楼实则是加建的空中温室与附属阁楼,空间略显逼仄。除了定期前来照料的花匠,平日很少有人踏足。

郁宁将肩上的设备卸下,故意放在温室门口的走廊中央——既方便解释逗留的缘由,必要时也能稍作阻挡。做完后,他转身面向那扇通往阁楼的陈旧木门。

徐家这栋宅邸已有些年头了,木门上安装的还是老式朴素的铁质锁扣。郁宁将曾秘书给他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吱呀——”

门扉应声而开,顺利得超乎想象。郁宁一时没敢轻举妄动,屏息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才敢探身往屋内望去。

屋内一片寂然无声,灯也没开,唯有一扇天窗透进些许阴沉的天光。

窗外暴雨未歇,那点微光也被浓厚的乌云稀释得模糊不清,难以照亮屋内的陈设。

郁宁反手轻轻掩上门,借着微弱的光源,极其缓慢地向内挪动。不确定屋内究竟是谁,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在膝盖不慎撞上一处坚硬|物体、他猜想那是床沿的同一瞬,身体猛然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掼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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