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郁宁示弱了。他用退出比赛、断绝演艺道路、承诺从此不再出现在巩咏德面前为代价,逃脱了对方的报复。
但巩咏德这三年来每次欲|念翻涌却无计可施、变态到只能用道具纾解、折磨其他人的夜晚,应该也会后悔当年竟然那么轻易就放过了郁宁,恨意如附骨之疽,在辗转反侧的煎熬中愈研愈深。
“你、你快放开!”
队伍后面、旁边都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出声劝阻,然而巩咏德状态癫狂,一般人也生怕惹火烧身、不敢上前。
工作人员被郁宁支开,即使看见了也相隔甚远,一时半会赶不到这边来——
“砰!”
巩咏德迎面遭了一记重拳,剧痛之下,他本能地松开了手,踉跄撞倒身后的椅子,最终仰面摔在草地上,帽子也滚落在一旁。
直到这时,才有人失声惊叫:“咏、咏德叔?!”
徐星沅面沉如水地收回拳头,先扫一眼被人群包围的巩咏德,确认他再没攻击的可能,这才转身去看郁宁,指尖碰了碰他的脸:
“你有事没?怎么不喊我??”
郁宁摇了摇头。下半张脸仍有些发麻,可他此刻更多的却是遗憾:
还差一点,他或许就能套出巩咏德的话来,为完整证据链添上关键一笔。
工作人员和安保姗姗来迟,巩咏德仰面躺在人群之中,缓了会儿才有力气摸索着捡起帽子,然而已经被凑热闹的吃瓜群众拍了无数照片视频。
他完全没想到郁宁竟然敢在公共场合和他闹翻——其实也不算出乎他意料,郁宁确实没有,是多了徐星沅这个不稳定因素。
巩咏德倒也不是孤身前来,没多久,他的几名助理赶来交涉,再过片刻,这片区域的负责人也匆匆抹着汗赶到,顾及巩咏德的影响力,很快便引着他从小路离开了。
“就这么让他走?”徐星沅挑起半边眉毛:他那拳没收力,自己手上也又擦伤出血,负责人不得不临时宣布他和郁宁的“签售”环节提前结束,两人回到休息区包扎伤口。
徐星沅本想留下巩咏德,却被郁宁拉住手臂、眼神示意,这才将他放过了。
“留下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郁宁摇头,“就算报警,也只能是互殴,调解扯皮还麻烦,我想要的既不是和解也不是钱。今天被那么多人拍到,这件事在网上一定闹得很大,巩咏德和他的团队会有动作的,所以我还不如省点时间、集中精力想好怎么应对。”
“我还没问你,这个巩咏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星沅眉头几乎要拧成结,见郁宁神色不佳又忙补充,
“我是怕触及你的伤心事,而且完全相信你、觉得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才没问的,不是想质问你!”
“……我不是生你气。”郁宁叹口气道,“我只是……想起来就觉得怪恶心的。”
……
“我刚怎么没一拳揍死那个老东西?!”徐星沅听完郁宁的转述,懊悔至极,郁宁连连抚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徐星沅被摸得耳根通红,不得不冷静(…)了些,
“所以说,昨天我让辛磊去拿的,就是当年的证据?”
“对。”郁宁颔首,“那会的宿舍走廊有监控,拍到了是他自己主动走进我房间的,也拍到了没多久他就被救护车接走。巩咏德以为监控被他删了,但当时的工作人员同情我,就偷偷留了一份给我。”
“还有一些他主动叫我去找他的聊天记录、排练室监控……但他太小心了。”郁宁微微叹气,“聊天记录没有明确暧昧的话,他也没在我房间之外有过火的肢体接触。就和蒋帆一样,有证据但锤得不够死,在明星强大的公关团队面前,很容易就会被浑水摸鱼洗白。”
至于今天想套话不成的事儿……还是别提了,徐星沅救他也是出自好心。
“而且,如果我拿出这些证据,那偷偷给我监控的工作人员也很容易被查到,以巩咏德的地位,让她丢工作轻轻松松。”
郁宁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下颌。他的呼吸又重又缓,每一次吸气仿佛都重逾千钧,呼气时则变成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叹息,
“她人真的很好,我不想有人再因为我的问题受牵连……”
“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徐星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说,“你当年做的,也一点问题都没有,手里没有过硬的证据,怎么鸡蛋碰石头?蒋帆至少还没对巩咏德有什么实际损伤,如果你当年选择正面硬刚,下场只会比他惨十倍百倍!”
“……不是,我的问题吗?”郁宁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徐星沅想攥住郁宁肩膀,无奈一只手被纱布包扎得严实,只能一手握住郁宁手臂,另只手略显笨拙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什么问题?怪你长得太好看,舞跳得太好,魅力太大?我都被你勾成这样了,我也从来没觉得是你的问题,要怪只能怪我抵抗不了……”
郁宁生生被他逗笑:“你真是,什么都能扯到你自己身上去……”
“你跟我待在一块儿,当然要多聊我了,不然一直聊那老头吗?”徐星沅十分理直气壮,“你说实话,巩咏德来的那会,你不叫我,是不是又想抛开我、自己解决问题了?”
郁宁心口一跳,条件反射般否认:“不是……”
“你叫我考虑,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只不过考虑也需要时间,不是吗?”徐星沅语气平静,四下无人,他的浅淡瞳眸像碎冰下融化的春日雪水,清冽而温柔地漫过来,
“你给我时间慢慢想清楚。在那之前,我们先顾好眼前,把我当下最想解决的问题解决了,行吗?”
纵然只是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上一会儿,郁宁都觉得像被他轻而郑重地抱了一次,唇动了又动,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其实《蒙面舞王》临近决赛之际,节目组几经周折,终于请来了他的“姐姐”——容薇薇,原计划作为决赛中煽情环节的亲友惊喜登场。
只是无人料到,还未至决赛,那件事就如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轰然降临。
风波悬而未决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的郁宁也惶然无措,拽着母亲的衣角,想寻求一丝安慰和指引。
容薇薇抱着他哭了。
“你不是个男人吗?郁家那个死人遗传给了你什么基因,为什么你要长这张脸??”她哭得歇斯底里,“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惹得一身骚,你满意了没?!”
多年后郁宁再回想起来,会领悟到容薇薇那时的号啕里,也掺杂着她对自身命运的指控和愤恨。
但彼时彼刻,他如坠冰窟,却反而格外安静,只微微仰起头,喉结缓慢滚动,像咽下一把无人看见的刀。
“……够了。”
徐星沅完全没想到,他会被郁宁猝不及防地主动抱住。
他整个人像被定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只感觉到郁宁轻轻将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声音低而清晰:“有你这样说,真的就已经很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