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溶溶已经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钟毓厉声喊道:“甄溪!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别意气用事!”
甄溪的双肩颤抖,她忍着呜咽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抹去眼泪,抬头一笑,没有丝毫温度,她轻声道:“用不着你们费心了,我愿意给蔡侍郎为妾,他怎么说也是四品大员,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倒是你岳溶溶,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得意吗?别以为现在沈侯对你有几分好意,焉知是不是真心呢,他那样的身份地位,世家大族,什么样的贵女没有,你以为你能得偿所愿吗?我倒是要看着,看着你被沈侯厌弃的一日,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眼底的厌恶嫉恨全都化成一团火,要将岳溶溶化为灰烬,岳溶溶灵魂一颤,僵立不动,脸色煞白,一股熟悉的恐惧袭来。
钟毓看着甄溪跑开,已经无可奈何,见岳溶溶脸色不对劲,便劝道:“甄溪年纪小,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岳溶溶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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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岳溶溶收到了魏回的邀请函,她看着正经的邀请函,不知这小郎又搞什么名堂,到了约定的戌时初,她便到了庆阳楼,她经过小二指引,上了二楼站在一处厢房门前,小二叩响了门。
“进来。”里头传来魏回的声音。
小二及时退了,让岳溶溶自己推开了门,门甫一推开,岳溶溶就愣了一瞬,她看着立在房中的魏回,着一身广袖长衫,玉簪束发,芝兰玉树,朝她缓缓作揖:“溶溶。”
岳溶溶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到底是二甲进士,朝堂未来的栋梁,很不一样了。”
原本还一本正经端肃的魏小郎君听到岳溶溶这么一夸,立刻漏了馅儿,眼睛一亮:“当真?”
“你这是做什么?”岳溶溶看着满桌的菜肴,庆阳楼一桌席面可不便宜,“若是请我吃饭,何必上这来,浪费银子。”
魏回在身后看着她:“因为我想把我能给你最好的都给你。”
岳溶溶笑容一滞,缓缓准过身去,对上魏回肃正深情的目光,她心头一跳,故作俏皮一笑,拍了他的肩:“人小鬼大!”然后扯开话题,“听说你之前被工部侍郎派出京办差,差事办的如何?魏夫人还好吗?”
魏回皱眉,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只说:“我不小了!我十八了!”
“那也比我小一岁,是弟弟。”岳溶溶理所当然一笑,她眸光坦然,没有一丝暧昧。
她看着他,向来如此,魏回急切道:“我不要当你的弟弟,溶溶,你也不是我姐姐,之前我一介白衣,不敢许诺你什么,可现在我已是二甲进士,等后日吏部授职,我就有一官半职了,溶溶,我会爱你护你,敬重你,此生只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此时隔壁的厢房中静谧一片,桌边的几人都敛生屏息,夜晚的酒楼隔音效果比白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方才贺敏轩等人看到岳溶溶进了隔壁厢房,就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将隔壁二人的对话听得分明,齐齐看向一处,沈忌琛握着酒杯一动不动,星寒的眸光像是浸在冰水里,压抑到了极致,白皙的脸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好动听的承诺,岳溶溶动容,几乎想哭,可她想哭的原因和魏回却没有半点关系,她郑重地看着魏回,轻声道:“可我不爱你,也不会嫁你。”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明了,没有半点含糊。
隔壁的贺敏轩等人情不自禁轻舒一口气,对沈忌琛道:“别紧张,别紧张。”
沈忌琛横横睨了他一眼,将杯中酒饮尽。
魏回想过她或许会一时意外,一时犹豫,一时不能接受,会要考虑的时间,可没想到她这样斩钉截铁,他备受打击,承受不了地后退了一步,急忙找补:“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的,可以考虑”
“不需要。”岳溶溶温柔又坚定,坚定的几乎不近人情,“我不用考虑,魏回,你很好,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但我不爱你,也不会考虑。”
心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魏回几乎站不住脚,倏然撑住桌面,他大口喘气一息,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是因为沈侯爷吗?你是不是爱他?”
贺敏轩等人方才才落下的心此刻又猛地提了起来,屏住了呼吸,就连一向镇定的郑旭朝也一动不动,似乎都在等着岳溶溶的答案。
沈忌琛瞳孔一紧,握着酒杯的手再度收拢手指,面无表情凝于一处。
韩子羡最为松弛,看着沈忌琛微微挑眉,这小子还挺沉得住气啊。
他们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贺敏轩最没有耐心,恨不得冲过去撬开岳溶溶的嘴逼她快说,就在众人几乎都快要坐不住时,听到了岳溶溶的声音。
沈忌琛不自觉地呼吸微滞。
岳溶溶道:“与沈侯无关,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魏回,我只是单纯的,不爱你。”她知道这样说,很残忍,很伤人,可是,这种事,若是不快刀斩乱麻,只会更后患无穷,这是她自小长大的经历。
魏回果然难以接受地频频后退,脸色惨白,咬紧了齿关,最终一字一句道:“没关系,我能等!今天你不爱我,不代表以后你会不爱我!”
岳溶溶怔住了,她要再说什么,魏回却什么都不要听地转身跑走了。
贺敏轩看着魏回从他们厢房门口逃也似的离开,咋舌道:“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啊。”
“咳咳。”韩子羡干咳两声,贺敏轩回神转过头,就看到沈忌琛冷冽的脸色扫他一眼,他嘿嘿一笑。
韩子羡给郑旭朝使了个眼色:“那个,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散了吧。”
郑旭朝看了眼沈忌琛,配合地起身,贺敏轩惊诧道:“这么早?”
韩子羡道:“你不用上朝,我们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呢。”他拉着贺敏轩起来。
贺敏轩气不过:“你们有朝上了不起啊!”
三人走到门口,贺敏轩才反应过来,回头问:“嫖姚还不走?”
沈忌琛没有理他,韩子羡转过他的脸:“别管他。”
临走前,韩子羡又不忘回头提醒他一句:“明日玉白就要回京了,别忘了晚上的接风宴。”
厢房中再度安静了下来,沈忌琛坐在位置上好一会,也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终于站了起来,走出厢房三两步就走到了隔壁门口,他站了站,不知进去会见到什么样的溶溶,若是口是心非的伤心
他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面向了房内。
岳溶溶正拎着酒壶仰头望嘴里灌,只剩最后一滴了,她低头打开酒壶一只眼往壶内看去,嘀咕道:“这么大的店,一壶酒就这么见底,还这么贵”
她叹息一声,将双手搭在酒壶上支着下巴颏儿,眨着眼睛有些醉了,嘴里呢喃着魏回的话:“此生只唯你一人啊真动听”
“怎么,后悔了?”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从头顶传来。
岳溶溶反应有些迟钝地枕过半边脸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俊美无俦却乌沉的脸,她愣了愣,嘻嘻一笑:“沈嫖姚嫖姚”她呢喃着,脸颊酡红,双眼弯成了月牙,笑得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