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坐在暖阁的炕上,映着烛火,她面上光影明明灭灭。
“有的人,还真是养不熟。”宣恒坐在一把椅子上,手上捧着茶汤,唇角嘲讽的翘着:“他在国公府时,斤斤计较,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半点好处不叫府里沾边,一扭头,倒是脸面名声全都不要,去给别家当赘婿了?”
虽然他从小就知道,宣睦会是他的垫脚石,可宣睦太优秀太强势了,就是一座他认定自己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不敢明着和宣睦去比,也没有可比性。
但他一直都在暗爽,享受这种坐享其成,在背后偷宣睦家的快感。
他在忍辱负重,他的老祖母则是机关算尽……
他们拼尽一切,最终一场空,宣睦打拼多年得来的一切,却轻而易举被宣宁侯府摘了桃子?
宣恒心里不得劲。
尤其想到除夕那晚,宫门前虞瑾不留情面讽刺他的那些话。
他内心阴暗,灵魂在扭曲爬行,于国公夫人面前,却不会这样表现,只半真半假戏谑:“没想到宣睦会是个情种。”
“按理说,他和宣杨又不是亲父子,难道是东苑的风水不好,所以专出情种?”
“要早知道拿捏他就只需要一个女人……这些年,我们何苦来哉?”
就哪怕到了今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宣睦那种人,会是为了女人不管不顾的。
曾经他认为不可逾越的高山……
就这?
况嬷嬷从旁听着,忍不住出言反驳:“那个孩子,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应该不会。”
她看一眼国公夫人的脸色,揣测:“奴婢觉得,他近日来的这番作为,不管不顾,不要前程脸面的瞎胡闹,怕不是为着和家里赌气的。”
与其叫她相信,宣睦是个为女人昏头的情种,他还是觉得那种人心高气傲,被家里伤透了心,不管不顾的疯狂报复,这才做出入赘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这说法更合理。
国公夫人忍耐许久,终究爆。
她啪的又将手中佛珠砸出去:“都是姜氏那贱人的错。若不是那贱人过分张狂,居然妄想踩到我的头上来,我当初也不屑去动宣杨那个蠢货。”
但凡宣杨和姜氏安分点,他都会叫宣杨活着,然后想办法在宣睦年少时锄掉他,再叫宣恒过继到大房名下,完成国公府爵位的平稳过渡。
宣杨像极了英国公,父子两个一脉相承的没脑子。
一个狂妄自大,永远看不清局势;一个则是色令智昏,被一个对他没丝毫真感情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事实上,就因为宣杨不是什么聪明人,她才不介意叫他当世子,甚至后续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千不该万不该,他和姜氏那个同样没脑子的女人凑在一起,还把那个蠢货宠得翻了天,爵位还没到手呢,就想跳到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头上拉屎?
她杀宣杨,就是杀给姜氏看的!
特意引姜氏过去,叫她亲眼看着宣杨是怎么死的。
可姜氏当时既没冲出来阻拦,事后也没痛苦疯。
就……
很可笑!
宣杨那个情种,痴心错付,那女人对他可是半分情意也无,眼里只有荣华富贵。
而也恰是因为这俩蠢货,才导致她一步错,满盘皆输。
今日,宣睦大肆招摇,去了宣宁侯府求入赘,事实上,针对宣睦本身的惋惜更多,获得嘲笑最多的反而是他们英国公府。
步步为营二十多年,最后成了给他人做嫁衣。
况嬷嬷听她口不择言,都开始翻十几年前的旧账,就知这老太太是真被刺激大了。
她愁眉不展,又试着道:“楚王府定在这月十八办喜宴,届时……”
又是一波狂扇在自家脸上的巴掌。
况嬷嬷提议:“要不,还是想法子了结了姜氏吧。”
国公夫人冷道:“让她嫁,楚王府是什么好地方?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我倒要看看她能活几天!”
虽然费点劲,她确实可以对姜氏母女下手,可麻烦不说,就算她能抹除线索,自家依旧会是最大的疑凶。
姜氏现在是宣恒名义上的生母,宣恒也是一提她一个心梗。
想想再过三天,复印开朝,他就要回衙门当差,便满心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