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宝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膝盖上的剧痛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混杂在一起,脑子一片空白。
他听到夏沐开口,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他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黄大少,是吧?”
“不不,大人折煞小人了,大人叫小人黄天宝即可。”他点头如捣蒜,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夏沐仿佛没看到他那副谄媚的模样,淡淡问道:
“你刚才说,这山是你们黄家的?”
“是……哦不不不!”
黄天宝吓得魂飞魄散,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急忙摆手,
“小人胡说八道!小人嘴贱!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有什么黄家的山,都是朝廷的,是皇上的!”
他现在只想和这座该死的山撇清一切关系。
“不必如此。”
夏沐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冰冷的弧度。
“既然是黄家的山,那有人因为在黄家的山林上做工出了人命,黄家,是不是也该负点责任?”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黄天宝的脑子里炸开!
他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到了嗓子眼,后背刚刚干涸的冷汗,“唰”的一下再次浸透了衣衫。
人命?
他想起来了,管家汇报过,前几天确实有个难民被野猪咬死了!
他当时只当是个屁大的事,死个泥腿子而已,哪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这句话从眼前这位正六品内官的嘴里说出来,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不是的,大人!”
黄天宝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辩解道:
“那人是个流民,不是我们黄家雇的!
他是自己跑到山里,被野猪咬死的,是意外,是意外啊!
跟我们黄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沐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
好家伙,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狡辩,
“没关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充满了压迫感。
“这片山林,是不是你黄家的产业?”
“这···…是”黄天宝下意识地回答。
“山里的冬笋,是不是你黄家雇佣他们去采的?”
“是……”
夏沐的逻辑清晰无比,一环扣一环,如同绞索,慢慢收紧。
“这……”黄天宝彻底懵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沐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愈冰冷。
“山是你的,人是为你黄家干活时死的,你现在告诉本官,和你没关系?”
“你黄家坐拥山林,却疏于管理,任由野猪横行,以至伤人性命!
这在本官看来,就是失职!是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四个字,像四柄重锤,狠狠砸在黄天宝的心口上。
他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肥肉抖动着,面色惨白如纸。
他知道,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他黄家就完了!
夏沐看着他那副快要吓死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她缓缓踱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当今陛下最是体恤百姓,最恨的,便是为富不仁、欺压良善的劣绅。”
“今天这事,本官若是原原本本写一道折子,连同你黄天宝光天化日之下,带人冲击难民营、殴打妇孺、抢掠食物的行径,一并呈报应天府,再托人递到御前……”
夏沐顿了顿,目光扫过黄天宝,落在他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家仆身上。
“你猜猜,到时候,你黄家是什么下场?”
“别说你一个黄家,便是你那位在户部当员外郎的二叔,怕是也要被牵连得丢官罢职,下狱问罪!”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