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有说那位是从哪个国家留学回来的吗?”
胖婶儿抱着微弱的希望问道,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小丫头摇头,只能叹了口气另辟蹊径:
“那位是哪个地方的人?”
胖婶儿也没有为难小丫头的意思,小姑娘被卖进来才多久啊,连字都不认识呢,估计还以为外国就是外面国家的名字,让她知道法兰西英吉利那纯属为难人。
况且这种含糊的信息可能本身就是为了让她丢脸刻意模糊的,小丫头就是随意选出来的倒霉蛋,与其抱着得不到答案的可能性去重新问,倒不如先收集点别的信息,没准过关的重点就在这里面。
“我的意思是那位故乡在哪里?川蜀?广州?还是上海本地?”
虽然都说外国的月亮圆,但胖婶儿从国内到国外再到国内,就没见过多少衣食无忧,在国内长大出去的留学生特别喜欢白人饭的,倒是回国的饕餮见过不少,印象最深的就是跟她前后脚下船的那位,连码头都没出就狂炫了十三碗小馄饨,看的摊主生怕他撑死在自己的摊子上。
只要不是被外国腌入味的存在,胖婶儿觉得一桌子本地的家乡菜,至少不会招惹什么麻烦——要是真的觉得国内都是下等人,哪怕是最正宗的外国菜,他们也会觉得用了国内的食材不合胃口。
“他们没说……”
小丫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后悔极了早上接过一把钱,就将这烫手山芋揽过来的决定——她们根本不是想让她攒赎身钱的好姐姐,她被那群人当枪使了!
“那边好像说了,说了……”
小丫头不想坐以待毙,努力思索着路过时候听见的交谈,快走到厨房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
“那人似乎说了句,许久没回豫章看母亲了。”
小丫头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用,但她真的尽力了,她只是恰巧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只言片语……当时她怎么就不知道停下来多听一听呢!
“豫章……我知道了!”
胖婶儿眼睛一亮,她还叫香楠的时候学过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有名的滕王阁序,豫章故郡,洪都新府,这地方是南昌,看望母亲,说明是母亲常居之地,幼年孩童可离父而不可离母,即使那位没在这地方长大,也必然对它有着深刻的印象。
“你再去问问,看能不能摸清楚那位到底来自哪个国家,不是外国或者国外这种统称,要具体的国家名字。”
胖婶儿在心里给江西菜打了个勾,又让小丫头去打听消息,小丫头点点头匆匆跑了,胖婶扯了扯衣服,径自走进厨房,无视了骤然安静的氛围,利落的处理起食材来。
高门大户讲究体面,连排挤都做的体面的很,自从胖婶儿失了主家的心,她的待遇便一日日的冷下来,打骂当然是没有的,但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的各样小事就像是恼人的冰针也就算了,关键是里面还时不时夹着几根见血的钢针,实在烦的很。
胖婶儿就是不想勾心斗角才选了厨子,结果现在天天都要动脑子,都说没有千日防着贼,可这地方就像是蛊虫窝,不往上爬就要一直被往下拉,向来靠自己手艺吃饭的胖婶儿实在是腻味透了。
好在过完年她就走了。
想到自己匣子里的契书,胖婶儿切着牛肉,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看的众人心里疑惑不已:这厨子都被刁难成什么样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小丫头走得快,来的更快,胖婶儿翻找小米椒的时候,小姑娘匆匆进来贴着她耳朵说了一番话,众人就看到胖婶儿脸上的笑意跟阳光下的冰块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觉得正常了。
这才对嘛,胖婶儿估计是没听到今个儿的风声,现在坏消息到了,再笑一个试试呢。
胖婶的心情的确不大好,小丫头没带来好消息,她现在只能用江西菜放手一搏,要是合了那人的胃口,自然万事皆休,要是赌输了……她提前搬到姚晓瑜的房子里做事好像也不是不行?
便是再退个一万步,姚晓瑜那边没到时间不接收,她先租个房子过年,或者干脆去旅馆包月,等年后再去新地方上岗也是一样的,她是没牵没挂不是没钱,在哪里不能混上一段日子!
胖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手上顿时大胆了许多,厨房的众人还没对辣椒发表意见,就被全呛了出去,商量好刁难的主意的人过来的时候,就听取咳嗽声一片。
坏心眼的人:???
最后的最后,胖婶还是做了一桌子江西菜过去,并且成功瞎猫碰着死耗子的过关,大少爷招待的颇有面子,还赏了一枚金元宝,重新得到主家看重的胖婶儿一时风头无两……三天后又因为被陷害成功坐回了冷板凳。
不过这次是胖婶自己故意的,在这种人家,越是得到重视的反倒越不会被轻易放出去,那种有年限的契书在他们眼中跟一张废纸没多大区别,胖婶儿当年也是精挑细选以后,抱着养老的念头接的这户人家,结果眼瘸了。
好在她的手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展示出来,本身也没有成为哪一位主子不可或缺的存在,过完年跑路应该不难。
胖婶将自己攒下的钱盘了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到姚家的生活,姚家女郎是个和善人,只要身边相处的都是能听懂人话的,日子八成不会太差,还有这边一直说给她配上,却一直没到位的打下手的人……
胖婶盼望着开启新生活的时候,姚晓瑜正在让她的第二个雇工签契书。
第170章
可能是姚晓瑜的运气在临近过年的时候终于好了起来,在跟胖婶定了契约后,中人那边也冒出许多想找工作的人,姚晓瑜没怎么抱希望的跑了几天,还真瞧见了一个合适的雇工,稍加考核便签了契书。
姚晓瑜并不后悔自己的行动速度,众所周知,好家政都是要抢的,她签下的潘铁凤眉目清正不多话,打扫的时候手脚利落,最关键的是还有点儿洁癖——眼里有活+洁癖的配置在现代都少见的很,姚晓瑜碰上了怎么可能放过!
就算家里的情况因为来的时间太短暂时不大清楚,但中人也保证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家,这也就够了,姚晓瑜因为选人的事情没少折腾,只要潘铁凤本身立得住,再难缠的情况都算不了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郎,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正月十六正式上工,不要来迟。”
听到确切的工作日期,潘铁凤终于松了口气,她将只认得名字的契书小心折好放进胸口,拎着菜篮子回了家,潘母正在抽被套上的线,见她华回来,便热切的冲女儿招手——
现在的人为了延长被子的使用寿命,会套上被套,但为了防止里面的被子乱跑,通常会用线在周围将被套和被子细细缝上一圈,要洗的时候再拆出来,穷人家的东西都要精打细算,潘母在拆的就是缝被子的这根长线,准备等被子洗完在用这线缝上。
“你柏树姑姑答应给你找人家了……”
潘铁凤听到柏树姑姑的时候,眉头就拧成了疙瘩,直接打断了潘母的话头。
“您怎么又去找柏树姑姑了,我不是说了我这几年没有嫁人的心思吗!”
柏树姑姑是他们这一片有名的媒人,她原本的名字不叫这个,小时候生了病,认了棵柏树做干娘,长大以后做了牵红线的生意,也不知怎的就有了个柏树女的称呼,现在年纪大了,才称呼一声姑姑。
潘铁凤对柏树姑姑没什么恶感,主要她并不像其他连良心都不要,能把独目人吹成一眼看中女方的,专玩文字游戏的媒人,她向来有一说一,名声极好,而且她仿佛喝了桃花娘娘的水,便是再老大难的人物,到她手上总能翻出个合适的配对。
就像前几年,有个老妇哭着求上柏树姑姑的门,说自家的儿子实在不爱做事,担心她走了以后孩子会被饿死,想求柏树姑姑牵一根合适的女子的线。
柏树姑姑思索一番,出去跑了几天,便带了个插着金簪的女子回来,把那个儿子给娶了——金簪女郎是商户的独女,想要寻人入赘把守家业,老妇的儿子虽然不愿做事,却天生一副好皮相,白开水一样的性子正对了商女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