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孤儿院的财政状况虽然良好,但上海的富人是有限的,故事会被遗忘,拨款会逐渐减少,她们要未雨绸缪。
配合着参观没有尊严?
上海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两个小姐的要求往外一说,大把的人想挣这十个银元!
“这边是厨房,孩子每天吃两餐,一周会做一锅放了五个鸡蛋的蛋花汤!”
姚晓瑜看着姜末脸上自豪的表情,哪怕知道这个时候的这个条件已经很好,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倒是陶笑笑露出了些羡慕的眼神——家里的鸡蛋是过生日才能吃上的,兄弟姐妹都是煮着的整个,她的则要做成蛋花汤全家吃。
早知道还有这种收小孩子的地方,她小时候就跑过来了。
走马观花的瞧了一遍孤儿院,姚晓瑜终于确定这不是什么黑心地方,便放心的将大洋拿了出来,用报纸包着的十个大洋不过小小一份,想到在厨房看到的红薯,姚晓瑜叹了口气,又拿出三个放到桌上。
“这几个用来买鸡蛋,每天都做五个鸡蛋的蛋花汤。”
姚晓瑜按着三枚银元,表示这些要专款专用,一个银元能买一百五十多枚鸡蛋,一天用五个,能吃九十多天,姚晓瑜不指望孤儿院能接受每人每天一个鸡蛋的待遇,但冬天多一口热腾腾的蛋花汤也多少能补点身子。
“我会再来一次,要是没有鸡蛋汤……”
姚晓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姜末打了个机灵,本来打算用银元买更实惠的粮食的心思顿时消了个干净,但依旧倔强的打算抠些边角料出来——临近年节物价上涨,一个银元只能买一百五十个鸡蛋很正常,三个银元抠出来的铜元,能买好几斤面粉呢。
姚晓瑜也知道姜末不可能一点心思不动,但大面上过的去,能抠多少也是她的本事,这个副院长是真的将孩子当自家崽子看的,省下来的银元最后还是要到孩子们嘴里。
确定上海孤儿院没什么问题,姚晓瑜还没过几天悠闲的日子,就听到有人又想省钱又要名声,用霉米施粥的消息,姚晓瑜觉得这事跟自己无关,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找了陶金谷。
毕竟孤儿院都去看了,再给小孩做点事也没什么。
坏消息:霉米熬粥是真事。
好消息:这件事情还没形成规模,这么干的只有一家,阻止还来得及。
姚晓瑜也没采取什么花里胡哨的解决方式,先让陶金谷把霉米粥的事情以这个人家的施粥点为圆心散播出去,重点宣传老人小孩虚弱的人吃了可能会嘎的事情,然后找了个传播力最强的小报……的记者,用粽子糖让路边的小孩把她左手写的霉米事件的纸张递过去。
正规的报纸刊登可能还需要空出版面,但小报讲究的就是一个时效性,真不真无所谓,但一定要快,全上海都在关心饱儿的事情,表现自己的善良的情况下,霉米简直就是天然的爆点。
纸张是黄昏递过去的,报纸是天亮刊发出来的,霉米家的口碑一落千丈,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们抓住机会,直接将其瓜分,然后接手了霉米家的施粥——大便宜都占了,牙缝里的肉丝挤点出来糊弄人还是舍得的。
霉米事件的结局堪称杀鸡儆猴,本来有些小心思的施粥的人家也老实了,姚晓瑜本来以为能过一个和平的冬天,结果又听到有钱人想要建立私人孤儿院!
私人孤儿院!
吃拿卡扣都不是什么大事了,姚晓瑜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就闪过了白色助学网,小圣詹姆斯岛,和那个【神父让恶魔从男孩身上出来,恶魔说这是我的台词】的地狱笑话,整个人的头都大了。
现在的孤儿院的关注度很高,可能还能清澈一段时间,但等无人关注以后呢?
姚晓瑜试着阻止,但小报不管用,她想找找有没有相关的法律,又想起现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试着阐述以后可能导致的可怕状况,却被扣上见不得人发善心的帽子,她在家里抓掉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最后总算是想出了个不算法子的法子。
一周后。
邱小姐推荐的作家【人类社会观察学家】发表了她的文章《浅述私人孤儿院之担忧》,里面用讲故事的形式,列举了包括但不限于以次充好,贪污受贿,洗钱交易等一系列严重后果,极强的可读性加上蹭到孤儿院的热点,直接传遍上海。
又过了一段时间,报纸上宣布有钱人决定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大的孤儿院,并让林大师来决定孤儿院的负责人,姚晓瑜看到联合孤儿院后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是的,姚晓瑜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一起办孤儿院——收留流浪儿童算是大势所趋,但小孤儿院都是自家人,出了点什么事情也很难传出去;大孤儿院虽然会盘根错节,但比起一人堂,终究利大于弊。
不过这林大师又是什么来头?
并不太关心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姚晓瑜打听了一番,然后心提的更高了——林大师本名林落雨,是一年前到的上海,以铁口直断闻名。
通俗来说,就是个算命的。
姚晓瑜不是不相信传统文化,但孤儿院的负责人让她决定……姚晓瑜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头发,直到林落雨选出来的人开始工作,她悄悄去打听了一番,才发现这人的能力和品行好像还行?!
还真被误打误撞了?
姚晓瑜不知道这个大师是巧合还是真有本事,但她总算是放过了自己的头发,有心情享受从去年就开始惦记的羊头肉。
这个羊头肉只有立冬后初春前才有卖,且只卖夜晚,八九点钟小刀子刮脸的时候,背着竹筐的人的吆喝声就传的很远,说是羊头肉,其实也兼卖羊腱子和羊蹄筋。
客人说要什么地方,卖羊头肉的人就用雪亮的刀把肉削成纸一样薄,然后用把装在牛角里的花椒细盐沫撒上去,姚晓瑜运气好,吃了几回就碰上了脆脆的羊耳,带着溏心的羊眼睛,还尝过带着冰碴的羊筋,又有嚼头又脆生的醒脑,做夜宵巴适的很。
……
饱儿的故事的影响一直持续到年后的春暖花开才逐渐淡去,这个刚刚过去的冬天并不比之前温暖,但上海活下来的人却多了许多。
“好心的小姐,吃的穿的用的随便给点什么吧。”
折了长出新叶的柳枝的姚晓瑜打量了一会儿纠缠的孩子,掏出一枚银元。
“一身短褂,加一个卖烟卷的小木箱,差不多是一枚银元,烟卷可以向老板赊。”
小孩愣了愣,接过银元转身就跑,姚晓瑜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这番空洞的话会不会有作用,但多说几句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陶笑笑有些好奇的问道,姚晓瑜经常充当车夫们的财主,但对流浪儿,她连铜元都很少给,往往是去附近的摊子买馒头大饼,还要盯着他们亲口吃完,理由也很充分——谁知道这些孩子背后是不是有人!
这个有人不是指有背景,而是指乞讨的孩子是受人控制的。
有些小说或者电视剧中会有这样的情节:主角给了残疾不残疾的乞丐表现古怪的动物钱或者吃食,却通过一些小动作奇怪的眼神发现不对劲,然后揪出人为制造残疾乞讨赚钱控制乞丐赚钱采生折割的团伙。
有时候为了丰满人物形象,还会让主角走出几步就发现不对,悄悄折返回去查看,就看到自己刚给出去的白面馒头银钱被人从乞丐的手中一把夺走,塞到自己的嘴巴口袋里,有些还会骂骂咧咧甚至动手。
这些在现代只是影视或者小说中的桥段,但在这个时候都是真实存在的。
姚晓瑜不想让自己给出去的东西进入这种人的手中,所以她习惯给讨要的人买吃的,还要当场吃完,甚至都不敢买贵些的吃食——
她亲眼见过吃多了酒的富商吐了一地,然后乞丐冲过来打扫地面的场景,那些背后的人没兴趣吃杂粮馒头的反刍,但换些吃食就不一定了,就算实在吃不下去,看着自己手上控制的人吃了自己没吃过的好东西,因为不高兴把人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