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瞳中紧缩。
长指不由自主地一松,似乎是鬼使神差,又更像是骤然受激,猛地将面前人紧锁入怀中,俯首,埋在她颈发间。
他自己也辨不分明。
只是此刻,哪怕一瞬,他不想看见她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姊姊。”忍不住沉沉唤她。
呼唤出了口,他眸中目光复又渐凛。
而与他紧密贴合着的人,也是哭喘一滞。
一丝音落,魂智俱从爱恨幽海抽出。
郦兰心回了神了,眼眸惧睁,牙关开始微微打战。
……她刚刚,是不是对面前这个人,露出了,怨恨?
这个人,不是林敬,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林敬。
抱着她的,是要强占臣子寡妻的东宫太子,是不久后便要登基的未来新帝。
她的生死,只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
可方才耳边那声“姊姊”她并未漏掉。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他还以为,他可以继续伪装成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来和她相处,
来继续玩弄她。
而她现在,还不能够拆穿,还远远没有到这场骗局可以崩塌的时候,她必须得继续演下去。
如果是没有发觉的郦兰心,此时此刻,她应该如何做——?
“你,你放开我!”先是怒斥,“林敬!”
锁着她的人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力道。
“……你不是说,”怒斥无用,紧接着,她的声音转换哽咽,带着丝丝怒气,
“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不想再见你,你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么?”
“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你……”
“我后悔了。”他倏然打断她,从她颈侧抬首,额抵着她的,温沉低声,“我后悔了,姊姊。”
如此近的距离,足以呼吸交缠。
郦兰心无比清晰地看着他面上无比真实的痛苦、难堪、恋慕诸般神色,只觉得,胆寒发竖。
他是怎么可以这样的?
他是怎么可以,这样会伪装的?
“……你,”强忍着胆颤,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想做什么?”
宗懔盯着面前,被他抱着,贴着,却没有继续挣扎的妇人,心里阵阵冷笑。
若换作从前的她,此时此刻,肯定是继续拼命推开他,而不是只怒问他两句话。
“我不想做什么。”他幽叹着,磨蹭她的额、鼻尖,
“我只是,太想你了。”
郦兰心神魂俱颤,立刻偏首躲避,混乱斥骂:“你,你不要脸!你走,你走!是你说的,是你说的不会再来了的——”
他却半丝不恼,追着她痴缠,旋即吐出的轻语,却让她瞬间浑身僵硬:
“姊姊,我是担忧你,你近日四处乱跑,求仙问卦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眼前震眩,似有满天风霜漫空障日飞来。
“你……你又,又监视我?”似乎难以置信。
宗懔敛起眸中深微,面上愈发忧心焦急:“我是担心你啊姊姊,我手底下,有许多人,总会有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想念你,可是我不敢来,我收到你的信了,你不知道,这些日,我有多……”
忧虑沉声:“听说,你去承宁伯府了。”
郦兰心瞳仁猛缩至最紧。
“必然是头等大事,你才会去伯府求助吧,如果不是因为怕家里出事,我今日也不会过来。”他叹道,
“姊姊,你去承宁伯府做什么了?”抬眸,盯锁着她。
呼吸都停滞了一般,好半晌,她才听得见自己的声音:“我……我去伯府,关你什么事?”
“如何不关我事?”他有些急怒起来,“姊姊,那承宁伯府虽是你大嫂娘家,可毕竟和你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你不知道这些世族门第中的弯弯绕绕,最好还是少和他们往来。”
愈说愈厉,震如雷霆:“你到底去伯府做什么了?若是求访高人,我也能帮你,何须承宁伯府!你让承宁伯府帮你做了些什么——”
“没有!”郦兰心被骇得慌乱,猛地截断他的话,焦急,“伯府没帮我什么,和他们无关!”
如沉石击水,惊起潭底峭丛之中隐匿的潜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