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睡着,眉心却还紧蹙,像是依旧沉沦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
宗懔微垂首,锁着她的面容,一寸一寸,缓刮过去。
长指慢挑她滑落的一丝鬓发。
俯首,贴住她的额。
又思及今夜之前,下头奴才来报的消息,眸中横生阴戾。
眉拧起,面色冰冷,劣咬了她朱唇一回。
……蜀地。
不知死活的蠢妇。
她怎会觉得,她逃得出去的?
还是去蜀地,那天险纵横的险峻川府。
路上千里遥途,她只怕半路都没走到,小命就没了。
原本以为她多聪慧,也是个一慌就什么都敢做的笨茬子。
不,她不只是笨。
下颌缓缓绷起,锁她腰的臂愈发紧。
……不只是笨,更是不识抬举,好赖不分。
既知了他身份地位,就该乖乖呆着,别再轻举妄动,擎等着他就是。
虽说他在身份上有欺于她,可这些日,他为她做小伏低,屈尊降贵哪一分有假?
阅尽史册,有几个人君,为自己的妇人洗手做过羹汤?
哪怕不论为君之尊,只就事论事。
她恋恋不忘的前人——许渝,不过一武将,没有王尊可言,她觉得他千好万好,可那许渝可曾为她做过哪怕一次膳食,帮她料理过一次杂事?!
更不必说,男欢女爱,灵肉相合。
这些日绸缪缠绵神魂倒颠,她不也深陷其中,昨夜红潮遍躯,叫得那般娇肆,zha了他多回,如今小腹尚且是微鼓的。
足够让她怀上孩儿。
跟了他有何不好,他能给她泼天的富贵,能给她疯癫蚀骨的极le,能与她生儿育女,换作那些盯着他未来后宫的人,早便扑上来磕头谢恩。
可她呢?
平息了数日方消的恨怒再起,埋首,狠狠咬在她颈上。
她竟然四处打听,尼姑庵的事。
她竟然……
要去出家?!
她有什么资格出家?
哪一家庵院会要她这样堕入rou-欲难以自拔的痴妇?
她欠他的尘债还没还清,他尚且困在这俗世之中,她就想这么逃脱了?
痴心妄想。
……
兽鼎香雾缓绕,龙涎香气幽冽。
郦兰心醒来时,满身疲倦酸软,半丝气力也无。
睁了眼,恍恍见烛透蛟绡纱幔,芙蓉帐顶,祥龙瑞兽团纹忽熠忽暗。
神智如同沉进了泥沼,每呼吸一次,挣扎着向上爬动一次。
漫无尽头的逃离持续了不知多久,直到泪珠再次从眼尾滑落下来时,被脑海藏避起来的可怖记忆溃冒出来。
扫开满地枯叶,露出最下头已然糜烂成泥的浆果。
瞳仁颤着,震着,唇微微掀开,想要尖叫,想要呼救,可是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何地方。
满身的血都寒凉冰冻,恍惚间,她甚至觉得她已经半死了。
她……和林敬,
不,不是林敬。
没有林敬。
林敬不存在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夜前,林敬还有一层被看破的假皮游荡在世间,而从今往后,厉鬼再也无所掩饰了。
郦兰心识海空茫,只木木愣愣流着眼泪。
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