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兰心怔住了,瞬间想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怎,怎么了?”
良久,他深凝她面容,沉声:“姊姊,你忧心我娶妻吗?”
郦兰心不明所以,看他这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她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叫他心里不舒服了,只能说:
“……我自然忧心你的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但也没见着你急这事。”
他面色不动,却出乎她意料道:“我急的。”
郦兰心更加疑惑了,飞快眨了眨眼,随后笑着柔声:“你也急?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
然而她这一问,他倒好像害羞了似的,盯着她好一会儿,把头撇开,不说话。
郦兰心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捂着唇笑,还探身过去追着看他脸:“诶呀,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呀?”
宗懔回头,似笑非笑回看她:“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像是恼羞成怒赌着气。
郦兰心自然不恼,笑盈盈:“要是有的话,你一定和姊姊说,好吗?”
宗懔眼神微闪:“为什么?”
郦兰心收了眼,不直接回答他,而是侧回身,揉着面团,状作叹息:“因为……因为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不知道,我会伤心的。”
刚刚提到这个,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给梨绵和醒儿都存了日后的傍身钱,无论她们将来要嫁还是要自立门户,都有底。
而她既然为两个丫头都存了一笔,那为什么,不为林敬存一笔呢。
如今绣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年前又将有一大笔钱进账,给晋王府供过绣品之后,日后不出意料,必定有更多达官显贵的单子。
没有林敬,她今日大抵也不会这么轻松,他又为了她掏心掏肺的,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干脆,就给他存点聘礼吧,虽然她没有家财万贯,但多少还是能给他预备些的。
只不过,还没开始做的事最好先别说出口,等到她存够了一定数额了,就给他个惊喜。
宗懔怔怔看着侧对着他,神色失落,强撑着继续手上动作的妇人。
脑海里,她的话语来回反复。
控制不住地,血液逆流又顺下,心脏的狂跳抑制不住。
牢牢锁着她白润侧容,青筋绷紧。
她方才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她,终于,终于对他,有了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情意吗?
所以,她会忧心他是不是喜爱了旁人。
所以,她会这般不自主地失落。
喉间滚动,比那日厢房内更加汹涌澎湃的炽念席卷全身。
第五十四章遂心如意
孟冬时节自黑水钓起,辗转艰辛运进京城,专供亲王品膳的鳌花鱼,果真奇鲜无比。
郦兰心和两个丫头吃得眼里冒光,亲手烹调鱼膳的林敬反应却十分平静。
只是时时弯着眼盯住郦兰心,听她吃一口就夸赞一次他手艺的软言好语,眼里显而易见盛满愉悦。
一起用过午饭,他就又要走了,冬至大节将至,朝里宫里,乃至文武百官府邸,京畿百姓人户,俱是冗繁忙碌。
“姊姊,这几日我怕是都不得过来了,不过冬至那天,你晚上先别睡,等着我。”临走前,和她温声低语。
“怎么呢?”他身量高,她得仰首看他,如今她已经开始渐渐穿有颜色、花纹精巧的裙裳了,不过或许是依旧受到前八年的影响,她还是下意识撇了华艳、转挑雅致的式样。
不过她生的白,肌肤酥腻如流乳,穿什么都漂亮,此刻抬着头专注望他,巴掌大的脸称在脖领一圈雪白软毛里,盛水般的双眸和从前一样,盈盈漾着柔波,只映着他一个人。
垂在身侧的手又不着痕迹攥紧,无法,唯此能稍抑那股羽毛轻搔骨缝般的难耐勾痒。
宗懔维持着唇角笑弧不变,眼重渐次幽深:“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要先保密。”
“姊姊,你只要记得等着我。”葫芦里的药就是不肯揭幕。
郦兰心张了张口,最后无奈轻笑一声,还是点头:“……好,我等你。”-
天时人事日相催,今岁冬至如期,却注定与以往大不相同。
被逆贼毒害以至昏谵日久的顺安帝在冬至到来的前几日勉强清醒了过来,龙体大伤,费尽神思,方才彻底明了自京郊行宫回来之后,须臾数月内京中究竟生涌了何等崩变狂潮。
顺安帝嘶咳剧烈,险些两眼一翻,再度陷入神昏。
万幸太医院细心诊治,保得龙体根基元气,顺安帝缓过来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废了至今还关押在天牢里的发妻吴氏之后位,与在牢中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恭王一同枭首示众,随逆者统统杀无赦。
而第二道旨意,便是令晋王入宫,深宫彻夜密言。
翌日,颁立太子诏,晋王迎诏入主东宫,正授监国之权,代帝主持冬至大典。
太子令旨,君躯未瘳尚待痊瘥、兵乱方止百废欲兴,今岁冬至,祭天大典依照旧例,宫宴一切从简,着花炮局制贺冬烟火,夜升华楼,臣官共赏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