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覃珣意外望向他。
裴照野面无表情:“我也在练字,好弟弟,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想着你哥呢?”
回过神来,覃珣脸色冷了几分:
“兄长要练字,随便拿五岁小孩的字帖来练就行,用不上魏晟的碑拓……快点还给公主。”
“不给。”
“兄长!”
兄弟二人身高相似,裴照野的反应速度却更快,他慢条斯理地晃了晃,唇角微翘。
“有本事从我手里抢回去啊。”
一旁的小公主出声劝架:“算了算了,你想要就给你好了,以后我找你借……哎呀。”
争执不下的兄弟二人闻声回头。
骊珠捂着嘴,半响,她摊开手,掌心有一颗被裴照野的手肘不小心撞下来的门牙。
骊珠:“……”
这是裴照野第一次见识到女孩子究竟有多能哭。
稚气的乳牙一颗颗落下,雒阳宫几度春秋。
最后一颗新牙长成时,二月豆蔻初绽,少女如春日新柳,一点点抽条萌发,褪去了孩童稚气。
“覃珩!覃珩你大胆!我是皇子!你不能……”
五岁的沈负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照野兜头泼了一脸墨汁。
“不能怎么?”
他掂了掂手里的砚台,笑容里带着阴森森的邪气。
“再往她裙子上泼墨汁试试?这次只是泼脸,下一次,我保证这些墨汁会从你喉咙里灌进去。”
沈负尖叫着跑开。
没来得及阻止的覃珣和骊珠同时长叹一口气。
覃珣忍无可忍:“兄长,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吗?”
裴照野无所谓地扔开砚台:
“大不了被皇后打几棍子,有什么好怕的……你聪明,你考虑得多,只会口头骂几句,那死孩子下次还敢。”
覃珣:“那不是普通孩子,他是皇子,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
“我管他是谁,反正他现在砍不了我的头。”
覃珣扭头看向骊珠,眼里写着让她评理的意思。
骊珠夹在中间,左右各扫了一眼,神色为难:
“这个嘛……嗯……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我的裙子脏了,你们谁能帮我洗洗?”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伸手去抢玄英怀里的裙子。
骊珠趁机从中间溜走,一路小跑着赶去玉堂殿,替裴照野求情去了。
覃珣说得没错。
她的竹马是个做事莽撞又不计后果的笨蛋。
虽然羽林卫和执金吾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可他一点也不懂政治,只要有人欺负她,无论是谁他都敢揍。
诶,还好有她保护他。
“……你的意思是,覃珩冒犯皇子,让他戴罪立功,去鹤州平定匪患?”
刚做完早课的明昭帝缓缓睁开眼,一身素净道袍的皇帝看向女儿。
“是太傅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骊珠以为父皇不高兴,声音弱得像蚊子。
“我……我自己想的啊……我知道父皇要用覃尚书令对抗薛家,日后也会立弟弟做太子,我应该和覃家人好好相处,但是……”
望着那双难得流露出帝王威严的眼神,骊珠鼓起勇气:
“他们对我不好,我不喜欢他们,裴照野对我好,我想保护他。”
如果不是担心裴照野,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明昭帝没有生气。
他道:“他不叫裴照野,他叫覃珩,虽然如此,但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他也不会继承覃家的资源,你确定要选他,而不选覃珣?”
选覃珣做夫君,他的麟儿既是公主,也是覃家冢妇,从此远离朝局,与覃珣夫妻一体。
但覃珩——又或者说是裴照野。
他十岁就敢主动向皇帝自荐,去羽林营受训,他不认可覃敬给他的名字,不打算接受覃家的荫蔽,野心勃勃,身体里藏着一把不甘向命运屈服的火。
没人说得准他打算将这把火烧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