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虚空里,秦千风的鞋尖几乎要碰到石桌边缘。
石桌后的"自己"抬眼时,他后颈的寒毛突然竖了起来——这双眼睛里的慈悲,竟比母亲秦氏哄他喝药时的目光更灼人。
"你究竟是谁?"他压着喉间翻涌的血气,右手悄悄按上腰间形意门特制的淬毒短刃。
穿越者的谨慎让他在接触异世界的第十年仍保留着医学系学生的习惯:观察瞳孔收缩频率,计算对方与自己的距离,预判任何可能的突袭。
镜像"自己"没有回答,只是起身。
他的动作比秦千风更流畅,像被岁月磨去了所有棱角的玉。
随着他抬臂,掌心那枚银印突然泛起幽蓝光芒,虚空中顿时炸开无数碎片——高尔村暴雨夜他第一次觉醒命源时,本该被山洪冲垮的祖祠安然无恙;形意门大比那日,他本该输给大师兄的劈挂拳,却反震得对方吐了血;还有林婉儿第一次递给他药囊的清晨,她腕间的命引珠没有泛红,反倒是他心口的金印先烫了起来。
"这是"秦千风的指尖微微抖。
那些碎片里的"他"有的更暴戾,有的更怯懦,甚至有个穿着现代白大褂的自己举着解剖刀,在手术灯底下喊"妈你看我救了人"——那是他穿越前在急诊科值夜班的最后一幕。
"命运重启前的所有可能分支。"镜像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你每一次选择,都在生成新的线头。
但无论线头多少,最终都会被拉回同一个死结。"
秦千风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天机阁古籍里读到的"命运闭环"说。
洛青岚当时嗤笑他:"那些老东西写的鬼话也信?"可此刻悬浮在眼前的碎片,分明是最鲜活的佐证。
他喉结滚动:"所以你是闭环的守护者?"
"守护者?"镜像突然笑了,这声笑里竟有几分他母亲秦氏的温柔,"我是你,也是所有没走出来的你。"他屈指轻弹银印,最近的一块碎片"轰"地炸开,露出二十岁的秦千风被乱剑穿心的画面,"这是第三千六百次重启的结局。
你总在关键节点被命运拽回正轨,直到这次——"
镜像的指尖抵住自己左眼下方的金印,"你觉醒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医疗记忆,用现代解剖学原理参透了命源运转的漏洞。"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更重要的是,你在高尔村后山救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时,违背了天命者不可干涉凡兽生死的铁律。"
秦千风猛地想起那个暴雨夜。
他背着药箱翻山,看见小狐狸被猎人陷阱夹断了前爪,鲜血浸透了泥地。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尺泽穴放血能缓解肿胀",根本没听见林婉儿在身后喊"那是青丘山主的座骑"。
"所以你是"
"命运之外的观测者。"镜像将银印推得更近,"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同一时刻,林婉儿的后颈撞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她在天旋地转中呛了口气,睁眼时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灰白色的"地面"上——说是地面,却没有触感,像踩在云絮里。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四周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丝线,有些泛着金光,有些渗着黑血,还有几根正在簌簌断裂。
"林姑娘!"
柳寒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婉儿翻身坐起,看见穿着月白命疗袍的女子正悬浮在两米高的位置,间的玉簪裂了道细纹。
她刚要伸手去够,却现自己的指尖穿过了对方的手腕——两人之间隔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
"我们被分开了。"柳寒音的声音带着血锈味,她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刚飘起来就被灰白色空间吞噬,"虚空夹缝的引力场在切割命运丝线沈姑娘和洛姑娘应该在别的区域。"
林婉儿的手立刻摸向腕间的命引珠。
这串她十四岁时在高尔村后山采草药捡到的珠子,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幽绿。
她念动法诀,珠子突然烫得惊人,原本清晰的"秦"字命纹竟开始扭曲。
"定位不了千风?"柳寒音的瞳孔收缩。
"不是定位不了"林婉儿咬着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命运之力在这里被搅成了浆糊。"她抬头看向那些断裂的丝线,忽然想起秦千风说过的话:"命运丝线就像神经,断了会疼,断多了"
"会疯。"柳寒音替她说完,"我爹的笔记里写过,虚空夹缝是命运的手术台,所有被篡改的轨迹都要在这里重新缝合。"她突然剧烈咳嗽,"但现在缝合线在自己崩断。"
林婉儿的指尖在命引珠上快点按,这是她和秦千风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