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将军没有和秦家一起到前线,想来其中也有太上皇授意。
可若是自己想在其中占据主动,就不能一味依靠他人。
林言正沉思,前方忽然白光乍现,只一刹那,却把屋里照得通透清明。
他手里拿着一卷混进去的账目,记的是这一段时间来各个商队的来处与去处。
第178章
虎狼药不复当年
寒风乍起,冬日的晨阳姗姗来迟地步到皇宫的甬道。青白的地砖由蓝紫渡了金橙,只是这会实在寒冷,那点暖也只能惨兮兮蛰伏。
不伦不类的,叫人看了发笑。
唯独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觉得这地砖烫脚,他守在寝室外面,已经不年轻的身形看去一如旧时得用。他这样年纪的太监要么死在宫里,要么死在宫外,比他年轻的也已经到了外面置办的宅子里享福。
而他还在这里,伺候着雄心不老的主君。
他侍奉的主子看的是九州三界,惦记的是至高无上的权柄。身边的太监心里有怎样的遗憾不被知悉,只道他已然赏赐宅子与田地。
没什么好不满的,李公公想,他在这样一个位置,出宫的那天就是死期。
不如老死在这里,说出去还能播一个忠仆的美名。
虽说还是矮了一层——但谁叫他们是才子,是将军。
另一个弯着腰的影子进来,李公公懒洋洋地看着他的徒弟。那白净面相的小太监冲着师父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旋即又怕打扰里面的贵人,拿气音道:“师父,消息传回来——南边动了。”
“没人留意到你?”
“没,师父,都收拾得干净。”
“好孩子,等这事一了结,师父替你请赏。”李公公拢一拢徒弟被风吹得有些皱的衣襟,又嘱咐道:“你待会送药过来,多露露脸,叫陛下习惯使唤你。”
“唉。”小太监乖巧应下,帘幕后面传来隐约的咳音,他仰起脸看过去,白净的脸被那明黄的颜色映得好像生了病。
“行了,快去吧。”李公公轻轻拍一下徒弟肩膀,脚趾头早已和脑袋是两个朝向。
他脸上的笑容在帘子掀起来的那一刻便落下。
“陛下。”
太上皇早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望着头顶的玄龙发怔。这会见李公公进来,回神道:“朕又咳嗽地厉害了?”
“没呢,只是奴才心里惦记。”李公公扶太上皇起来,又笑道:“这一回的药当真管用,陛下现今只咳嗽那一点点的声儿。”
“你这老货,倒是会说好话给朕听。”
人老发稀疏,梳头显得很没意思。太上皇懒怠自照,只任由李公公给他戴上发冠:“有没有新消息啊?”
“有,哎呦,奴才该死,一听着陛下咳嗽,就什么都忘了——”李公公对着铜镜,便没自作聪明观察皇帝脸色。他只是跪得更低,恭敬道:“南边传了消息,陛下料事如神。”
“起来说话吧,你老了,朕的耳朵也背,劳劳累累还叫朕听不清,没意思。”太上皇挥挥手,起身却见一个苍白拘谨的身影。他几乎以为是谁进了寝宫,再细瞧才知是铜镜里的自己——他的皮囊没有发皱,看去却好像是高大的骨头上蒙了过小的皮。
“陛下?”李公公的声音一如既往,太上皇呼一口气,扭头又撞进自己在水盆里的倒影。
太上皇今晨尤其沉默。
李公公在太上皇还是皇子时就在他身边伺候,算起来也是和太上皇差不多的年纪——这是大不敬的念头,李公公从没深思过——只把它当作追忆往昔的勾子,嘴唇尝到一点,就迫不及待地跌坠下去。
他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从来很有雄心,从皇子时就有远大的智慧。当年在北阆抗旨守城,被君父责罚,却也在民间拔高了声威。
那时候,李公公是和还是王妃的先皇后一起在王府里。他一面恐惧,一面又因为主子的行为将腰杆挺直了几分。
他的主子和别的那些只知道争权夺位的不一样,他的主子心里是真的有他的子民。
李公公还记得主子当年从北阆回来后偏爱吃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