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生得算快,且在这样当口,更有人愿意沿着新修的路途过来采买。淮越冬日的虫子少些,还张狂的也惧怕了广大的药田。不再有手掌般大虫子钻进衣服啃咬皮肉,种下药材的百姓也好歹拿到些辛苦钱。
边地的药商来时林言也在,主城尤其是他看顾的领域,一点似是而非的亏损都不肯经受。而他担下这‘不通融’的名声,却也叫种田人的笑脸多一些。
“怎么这会又采买这样多的药材?”林言见他们收获颇丰,心中倒多几分猜疑——淮越这边种的药苗多是止血化淤治损伤,清心利气去蛇虫毒害。往年没有例子给林言做依据,只是他自己想着,暗自怪道这冬天不加伤寒药,却从哪里来得这样的伤害?
他招来管事的问话,那管事天生一副生财的和气脸,又因听过林言名声,更将口气放软些。
“大人取笑,我们这些人呐,也想过个丰收年。”
“这时候还在外面奔波,实在也是辛苦。”林言这会倒是相当和气,叫他身后的淮越商户看得瞪眼睛。可他没有‘安抚’一二的打算,说说笑笑,几乎叫对面人以为那严苛的风评是道听途说给这沈大人遗落的伤害。
可他也依稀晓得些沈大人的事,没经过手不知仔细深浅,由是更不敢敷衍。
“只请你仔细检查药材,若是不好,不必在意本府,一并消减去便是。只是若是好的,还望辛苦传个好名声,来年还请到淮越这边。”
林言拉拢人的时候是如春风在怀,三言两语,叫对面这老练管事也有些飘飘然。管事的笑脸更多诚恳,样子也更加恭敬,拱手道:“大人说哪里话,我们这边来去,还有领的大人的情在。”
他说的是林言之前把私设的拦路关卡取缔的事,那会外边的商队就已经把淮越新州
牧的名声传遍。
只是这会亲眼见过,管事还是忍不住惊讶他年纪轻,又因为他做下的事多加几分敬佩感慨。
这一队商是南疆那边来,也是许久以来阵仗最大的一个。林言余光看一眼淮越当地的商户,忽然便要‘借一步说话’。
这会没人敢跟上前,一直站在他后面的那个也不敢。只是林言行走间,他支棱着耳朵听,还是依稀听见‘外地的粮食’这样几个字眼。而林言好像自觉声音不够低,说完之后抬头看一眼,之后的声音便更加听不真切。
——这却跟张老板想的一样。。。。。。
那‘入选’监督队伍的商户自然跟张老板一气,这会听林言果真有采买外地粮食的打算,不禁庆幸自己当初也跟着张老板屯粮,又琢磨之后怎么跟着发财。这时候淮越当地的商户也来了一些,只是不见了事事热心肠的张老板。前番张老板生怕林言使下什么强硬的命令,早早就借口亡母托梦,发素斋愿望关闭府门。临关门时就择了几个人选,专门叫跟他一气又不惹眼的来。
林言在淮越的百姓广有信誉,对上淮越的商户却很‘失败’。前面柳家事发,按说孝敬了钱财便该放过些,可谁知这州牧大人转眼上报,连句场面话都不讲,冷脸看着那边一锅端。
这边种的药苗还是柳家那边的,州牧是不讲理也不留情面。
那商户心里嘀咕着,全然忘了柳家的药苗也不清白。只见着柳家受害,却忘了没有火星子存着,再大的风也难烧起来。
这自然是林言有意而为之,只是风吹树梢动,鸣虫见叶摇而不知风,再怎样嘶鸣也无关痛痒。
外边也算不得粮食丰厚,林言听着外地商队那边说的情况,倒没觉得多么失望。面上依旧客客气气说着应着,这样心绪不形于色,却隐约叫那商队更高看一些。
他直把人往复杂处猜,也不会存心想看谁吃瘪。这会见林言不声不响,却暗地里期待他能使出什么新招数来。
这儿的张老板是地头蛇,他们随便路过也不得不随和着些。然而沈州牧来得不久,拆除的路途关卡却实实在在叫他们省下不少孝敬钱。
一来二去,他想叫自家生意也往淮越延伸,林言也愿意叫淮越的商路更宽敞些。
两边都说着场面话,但因为同样的目的,语气中的真诚倒多,面子上的寒暄也听得耳热心软。
这边给的价格公道,林言也不愿一直盯着,叫人平白生出不得信任的委屈来。且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做,这会又略说几句,便跟着匆匆赶来的杨治中离开。
两个人都闭着嘴,直到回了府衙,退了下人,林言才道:“有消息了?”
“不出大人所料,那里面果真是私自冶铁的料材。”杨治中见林言仍注视着他,喉咙滚动,艰难道:“也如大人猜测一般,里面还有存下钢刀盔甲等物的遗痕在。。。。。。”
这一句话好似耗尽了杨治中半边力气,他没敢继续深思下去,一时间只情愿依照上峰的指示办。
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林言的脸,低声道:“大人,此事如何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