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黛玉全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两个人先后承接,仿佛本就是一体的思绪。连带戏耍一把‘运筹帷幄’的太上皇,叫他焦头烂额之余想不到现下推动这一切是他不放在眼中的小女子。
“你在北阆应当也见过方将军,按你来说,他的为人如何?”
“统兵有方,驻守北阆多年,属实是难得的将才。”林言并非是只说好听话与太上皇,这段日子里的静寂给了他许多回溯思索的机会,离开北阆时方将军的那一句‘无愧于心’便时常萦绕在耳朵里。
他自然也是忠心耿耿的将领,却不知他究竟知不知道如今身陷囹吾的命运。
林言的喉咙哽住,一时不知该怎样继续说下去。可是窦师兄从当年回扬州治丧时便照应他们姊弟,这时候不依然将他这个师弟也设计进去?
“你听来很是为他惋惜。”太上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至今仍说着‘方将军’,林言便知他心中仍有后续。
“方将军驻守苦寒之地几十载,如今一朝战败,难免叫人痛惜。”
“痛惜声名?”
“微臣愚钝,只是想方将军应当不愿叫万千枯骨成就另一次军侯功名。”
“你在指责朕。”
“微臣不敢。”林言这样说着,头却慢悠悠抬起。漆黑的眼睛落在太上皇眼中,像是他捏不住的黑玉棋子,指尖打滑落在棋盘上,冥冥中给将来预示结局。
“但微臣实在不敢认同在北阆的主意。”
太上皇咳出一句笑音。
饶恕这样大胆的言行似乎不符合太上皇平日里的表现,但太上皇有另外的考量,打心里觉得林言这一份不同于斐自山的固执很合意。
甚至比以前更合太上皇的心意。
“后生可畏。”他笑着,这样说了一句。
“那依你之见,方将军是绝做不出贪墨军饷的事?”
“是。”林言没听到粮食的事,因而猜出太上皇是要在这一层大做文章。抬眼见太上皇似乎怀揣着一份期待,于是思量片刻,将自己在北阆查实的事告知与太上皇。
太上皇听着点头,反问道:“那依你之见,秦家在其中是什么位置?”
究竟是谁急火火推动有了答案,林言咬一下舌尖,沉声道:“皇上不会让秦家再掌一份兵权,秦家至今也没有另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只是北阆地远,得用的也不过是方将军的几十年经营,推说不知朝中有几人能用。”
“哪怕是你那个友人?”太上皇存下些戏谑,林言却不接这个话,平静道:“我不擅兵事,却也知道至少该打一场胜仗才能评判是否为真才实干的将帅。”
这样一板一眼的答话很无趣,太上皇撇撇嘴,却也叹着认可了林言的话,
“还是太急躁些,纵使现今强忍着咽下,最后还是要呕出来。”他垂下眼睛,好像有些事不关己的恶意:“或者把肚肠撑破开。”
“那你呢?你在在此地闭门,可有参悟自救的妙招?”
“微臣自知不是因罪关押,若要出去,想来也不会是因为得证清白。”
“呵——”太上皇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招呼林言坐下,自己也正身在林言对面。
“朕倒是有个法子,只看林大人愿不愿捱一场牢狱之灾。”
茶盏在地上裂开,碎得太厉害,像是冬日里的冰晶,清扫去也扎人眼睛。
秦向涛在房里翻找着,他身边的小子迟疑着靠近,还没说话就被他一拳砸倒在地上。
“信呢?”
“二爷——”那小子嗫嚅着,迟迟不敢说什么,可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秦向涛答案。
“是父亲还是大哥?”这个问题如今已经没有意义,秦向涛甩开手里的衣领,颓然坐在一堆碎片旁边。
他为了躲避,自请在家中陪伴老太太,父亲也准了他的意思,又不许消息流到内院里来。
而秦向涛自己也特意不过问此事,直到今日发现那林姑娘给的信消失不见,再去打听才知道外面局势竟已更该。
“。。。。。。是将军知道二爷你去跟斐夫人请安,问了我们几个,又到这房里来。”那小子也跪在秦向涛跟前,哭丧着脸:“我实在不敢瞒着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