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小朋友的电量彻底耗尽,歪着脑袋,肉乎乎的脸蛋贴在程星朗肩头,终于不再和打架的眼皮犟下去。
周遭安静下来,唯有海风依旧温柔。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她说。
就在祝晴仰头的瞬间,比海风还要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她怔在原地,醉意不深,却也不算完全清醒。
亲昵触感化开绵长的余温,朦胧间,她听见程星朗的低语。
“我弟弟有消息了。”
睡梦中的盛放宝宝奶声奶气地说着梦话。
“狡猾的大人……”
潮声依旧,祝晴的手被轻轻牵起。
“谢谢你分给我的幸运。”
……
那些年国际医疗组织还在用纸质档案,跨越十八年时光与千万里距离,让寻找弟弟变得异常困难。
但祝晴分来的那份幸运,终究让程星朗找到了弟弟的下落。
是程星雨的养父母主动给他了邮件。
六岁那年,程星雨被送至异国。在国际医疗组织的安排下,一对华人夫妇收养了他。他们对他视若己出,用全部的耐心照顾陪伴着他。
渐渐地,沉默寡言的孩子愿意断断续续开口诉说那段黑暗的往事。当年通讯不够达,隔着遥远的距离,信息难免滞后,养父母翻遍当地的所有华文报纸,最终在一则新闻中,对应了孩子的遭遇。新闻里说案子已经侦破,真凶遭遇车祸身亡。而从孩子零碎的叙述中,他们并不清楚宗卓贤的真实面目,只当她是救了他的好心人。
六岁的小孩,如果一直活在仇恨与执念中,对成长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这对养父母能做的,只有保护好他。因此他们在深思熟虑后,告诉年幼的程星雨,警方破了案,凶手伏法,只可惜他的父母和哥哥已经不在了。
“打击令孩子痛不欲生,但我们相信长痛不如短痛。”养父母在邮件里写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可使得你们兄弟分离,我们非常抱歉。”
其实这对善良的夫妇完全不需要感到抱歉。
程星朗很清楚,正是这个谎言让弟弟远离危险,在纯粹的爱与呵护中平安长大。否则,他会不顾一切地踏上寻亲之路,极有可能遭遇不测。
程星朗感激这对夫妇的用心,无比庆幸,是他们给了弟弟重获新生的机会。
邮件里附带弟弟的照片,身着白大褂的他在偏远地区为当地居民义诊。
如今,他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这对养父母告诉程星朗,他们是从医疗组织负责人口中辗转得到消息,才出这封邮件。弟弟经常在医疗资源匮乏的地区工作,就连他们也难以联系上他,但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哥哥的消息带给他。
命运实在是奇妙。
十八年来,程星朗从未放弃追寻,而弟弟带着无形中的牵挂,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活着。
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兄弟俩仿佛遵循着一场无声的约定,同样选择成为医生——
延续着父母未完成的使命。
……
祝晴对盛放小朋友的承诺,从不会食言。
有时候她想,也许这是在治愈儿时那个从未被珍视的自己,弥补看得见的遗憾。
按照约定,舅甥俩搬回了油麻地警署旁的公寓小住。
只有他们两个人。
搬家前,萍姨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将这个最初的家布置得温馨妥帖。
加多利山别墅的地下室,被装修成舅甥俩的秘密小天地,只是最近没有案子,白板上还空荡荡的。而现在,油麻地公寓那块熟悉的旧白板,又被重新利用,上面写满舅甥俩的日常表。
白板上一左一右列着两份日程。
盛放只写着玩耍时间,而祝晴写下的则是学习安排。
“你什么时候被大姐带坏了?”盛放抗议。
祝晴用马克笔轻轻敲他的小脑袋。
放放捂着头逃跑,跑了一圈又坐回来。
这个熟悉的家,每一个角落,都藏着他们共同的、最美好的回忆。
那些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天。
祝晴躺在地板上,放放便立刻跟着贴到了她身边。
他们望着天花板,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傻笑宝宝。”祝晴戳了戳他的小梨涡。
放放提议,今晚他们在客厅打地铺。
祝晴二话不说,和他一起抱来被子。这是一个萍姨不在的夜晚,没有人唠叨着“好凉好凉”,他们就像是调皮的小孩,沉浸在有趣的游戏中。
客厅宽敞的地铺上,舅甥俩打着滚,电视始终开着,不知名的节目是他们嬉闹间的背景音,愉悦的笑声盖过了那一声声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