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的千钧一之际,一直静立在人群边缘、周身宛若凝了层寒霜的司徒明镜,竟骤然向前踏出一步——那一步看似轻缓,落在青石板上却似有惊雷暗涌,瞬间压下了周遭几分嘈杂。
他没有半句呵斥,也未一言,周身连半分灵力光芒都未显露。
可下一秒,一股浩瀚如渊海、磅礴如苍穹的无形灵压,竟以他的身影为中心,如潮水般轰然向四周扩散!这灵压不似寻常修士那般带着凌厉的攻击性,不针对肉身,却直撼神魂——凡被灵压笼罩者,只觉心口骤然一沉,先前因怒火翻涌的气血瞬间平复,连脑海中叫嚣的戾气都似被无形之力抚平,仿佛有座巍峨山岳横亘眼前,让人下意识屏息凝神,再不敢有半分躁动。
不过瞬息,整个广场便被这股深不可测的威压笼罩,方才还拔剑相向的修士,握着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四处扫探的神识也悄然收回;连最暴躁的喝骂声,都卡在喉咙里不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立于场中、身姿挺拔如孤峰的身影。
整个广场之上,除了寥寥数位顶尖人物身形微晃便即站稳,其余数百人,竟在这恐怖的灵压之下,身不由己地弯下了腰,甚至有些修为稍弱者直接单膝跪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连抬头都变得异常艰难!
方才还剑拔弩张、喧嚣震天的广场,竟在这一瞬间,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强行镇压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骚动迅平息下来。众人在一片尴尬的沉默和面面相觑中,悻悻然地收敛了姿态,依序缓缓退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不过片刻功夫,那险些失控的场面,竟恢复了先前(至少表面上的)秩序。只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暗流。
司徒明镜见广场上剑拔弩张的混乱已被强行压下,目光如古井无波,那笼罩全场的浩瀚灵压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敛入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无形的威势却并未消散。他静立原地,一言不,那双深邃的眼眸不怒自威,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方才还激愤不已、喊打喊杀的各派修士,此刻大多羞愧难当,纷纷走回自己的原位,或低下头颅,或下意识地将视线偏向一旁,无人敢与他对视,广场上只余一片沉重的呼吸声与难堪的寂静。
场中,唯有栖霞观一众女冠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的闹剧与威压皆与她们无关,然物外。
这小小的插曲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司徒明镜的目光先是转向瑶光真人,二人视线交汇,他微微颔,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回渊空大师身上,虽未一语,但那眼神之中已包含了询问、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仿佛已将方才关于阴阳鼎的种种争议与大师的处境尽数洞察。
裴神符此刻已彻底定下心神,上前一步,对着司徒明镜郑重拱手,声音诚挚:“多谢前辈出手,稳住大局。”
司徒明镜这才淡然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回了原先的位置,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留给全场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裴神符见场面已被司徒掌门的雷霆手段彻底镇住,心知这是重整秩序的关键时刻。
他上前一步,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广场:“诸位道友,方才些许风波,足见人心浮动,乃是大忌。然而大敌当前,异域魔族短短数月间便已酿成多起灾祸,此乃关乎人间存续之危局,绝非虚言!我等玄门中人,若不能摒弃门户之见与前嫌旧隙,上下一心,如何能抵御那滔天魔祸?”
他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却大多沉默的众人,提出了折中之策:“故此,以贫道愚见,当务之急,乃是先选出众望所归之盟主,统合各方力量,确立章程。待联盟初定,再行商讨诸如阴阳鼎等具体事宜,方是正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然而,经历了方才的失态与司徒掌门那恐怖的灵压,台下人群此刻变得极为安静,甚至有些压抑。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率先开口回应。一种诡异的僵持气氛弥漫开来,若持续下去,只怕到了日落西山也难有进展。
文鼎真心知必须有人打破这僵局。他毫不犹豫地越众而出,向师父微一颔,随即面向全场,朗声道:“家师所言极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既然需推举盟主,依在下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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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陡然提高,目光炯炯地投向渊空大师,语气充满了敬重与推崇:“渊空大师,无论佛法修为,还是德行威望,在场诸位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大师早年更曾担任御常司天地二十四人魁,十八年前亲率同道,助朔方节度使杨将军大败牛虎二妖及其党羽,护佑一方安宁,功绩彪炳,天下共鉴!”
他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故此,贫道文鼎真,愿率先推举渊空大师,为我玄门联盟之盟主!相信以大师之能,必能公正持身,统领群伦,共御魔族!不知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哼……”
渊空大师还未做出回应。那神秘而嘲讽的声音竟再次响起,一声清晰的冷哼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耳蜗深处震颤。
“一个连影子都没见着的阴阳鼎,就能让你们争抢成这副饿鬼投胎的丑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声音语气中的讥诮毫不掩饰,“裴观主,还有在场的诸位‘高人’,我倒要问问,无论你们推举谁当这个盟主,有一个最简单也最要命的问题,你们可想清楚了?”
声音略顿,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嘲弄,抛出了一个无比现实而尖锐的问题:“抵抗异域魔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长则数年,短则半载,需要调动多少人力物力?消耗多少丹药符箓、兵器粮秣?这些海量的花费,这如同无底洞一般的钱财,由谁来出?又该怎么出?”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逼问的气势:“谁能把这件事说得明白,办得妥当,解决了这联盟的根基,谁才有资格坐上这盟主之位!否则,一切空谈,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这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众人心头,而且比之前关于阴阳鼎的争论更加致命!因为它直接关乎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和门派的根基。
刚刚被强行压下的躁动,如同野火般再次燎原。人群的议论声轰然炸开,这一次,话题出奇地统一:
“对啊!这得花多少钱?”
“丹药、法器哪一样不是天价?”
“这钱该谁出?怎么摊派?”
“总不能让我们小门小派倾家荡产吧!”
刚刚稍有秩序的广场,瞬间又被这个无比现实、无法回避的难题,拖回了争吵的漩涡。
这直刺要害的现实问题,如同无形的冰雨,瞬间浇熄了方才因推举盟主和神器之争而燃起的躁动火焰。
高台之上,裴神符与玄微子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他们身为掌门,自然比寻常弟子更清楚维系一个庞大联盟运转所需的恐怖消耗,但这笔钱粮从何而来,如何分摊,涉及各派根本利益,乃是天大的难题,绝非三言两语能够理清,更非一人一派可以独力承担。
两人嘴唇微动,最终却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釜底抽薪的一问。
台下,方才还咄咄逼人的田掌门、白奇等人,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色青白交替。他们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神器鼓噪喧哗,可以为了打压对手巧言令色,但面对这实实在在、关乎门派钱袋子的核心问题,却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引火烧身,将自己门派卷入这无底深潭。
几人交换了几个眼色,极有默契地缩回了人群之中,闭口不言,仿佛之前的激烈争辩从未生过。
惠定大师眉头紧锁,目光先是投向渊空大师,却见这位被推举的盟主人选依旧神色平静,目光深远,仿佛眼前这现实的困境与他无关,又或是早已洞悉一切。慧定大师心中疑惑,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渊海大师,只见渊海大师早已低眉垂目,手中念珠不急不缓地转动着,嘴唇微动,默诵经文,已然置身事外。
左右环顾,见无人愿意站出来应对这棘手的难题,惠定大师心中暗叹一声,深知此事牵涉太广,轻易开口恐惹麻烦上身,最终也只得效仿渊海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闭目不语,将纷扰隔绝于心外。
一时间,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广场,竟因一个“钱”字,陷入了另一种更为深沉和尴尬的寂静之中。那神秘声音提出的问题,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悬在每个人心头,让所有雄心壮志与慷慨激昂,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片因现实难题而陷入死寂的尴尬氛围中,紫霄观赵归真那带着浓重讥讽意味的冷笑声再次打破了沉默。
“啧啧啧,”他摇着头,目光戏谑地扫过那些沉默低头的身影,“方才为了那镜花水月的阴阳鼎,一个个声可入云,气冲斗牛,恨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怎么?如今一提到要动真格的,要掏出真金白银了,就全都哑巴了?脖子缩得比乌龟还快!”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嘲弄:“哼!依贫道看,这盟不结也罢!就凭你们这等只想着占便宜、不肯付出的德性,结盟有何用?不过是一盘散沙!等到异域魔族真的大举入侵之时,诸位也不必抵抗了,只需排好队,洗干净脖子,等着魔族的刀斧砍下来受死便是!倒也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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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身旁的清虚观许元长立刻阴阳怪气地接上:“赵道长所言,话糙理不糙啊。瞧瞧,一个个平日里自诩名门正派,开口闭口天下苍生,到了要担责任、出血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这等心性,怕是连魔族都要耻笑我等无能又无胆!”